風裏有些火的味兒了。這是湖東人形容天氣暖了的話,簡又然第一次聽到,心想還真形象生動。可不,一到了六月,空氣中就有了火星子的暴烈,比起剛剛過去的梅雨季節,完全是兩重天了。梅雨時,空氣中到處都是沾乎乎的,連呼吸也似乎能吸到小水珠兒。可是,梅雨剛過了十來天,天氣幹燥了,日頭更近了。塵土中的細粒子,一遇風就飄起來,簡又然有時黃昏到街上走走,走不到五十米,往往就被風中的細粒子眯住了眼睛。他在省城走的時候,即使是同樣的季節,卻沒有這種感覺。他仔細地想了想,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湖東這樣的一個小縣城,正處在發展之中。除了不斷生長的樓房,它最缺的是綠地。沒有綠地,就藏不住水。沒有水,這些小細粒兒,不往人眼裏飛,還能往那兒飛呢?
星期六,簡又然本來準備回省城,可是趙妮來了。這回,她是先打了電話,說都一個多月了,“熊”是不是忘了她啊?簡又然說那是,天天想呢。趙妮說那好,我下午過去,以解你的相思之苦。
簡又然也確實有些想趙妮了。上周,他到了北京,和李明學書記一道,正式同可可化工的徐總簽訂了投資建廠的協議。可可化工一期工程投資五千萬,在湖東建立江南省最大的聚脂化工企業。協議簽訂後,簡又然陪李明學書記專程拜訪了閔開文閔部長。閔開文在李明學的當麵,就直接說這個項目可全是看了老同學的麵子,不然……李明學說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都來感謝閔部長哪。閔部長是又然書記的老同學,現在又為湖東經濟的發展作了這麼大的貢獻,湖東人民不會忘記閔部長的。我們真誠地邀請閔部長在適當的時候,專程去湖東考察。
閔開文笑笑,說這當然。又然書記是我的老哥哥,他在湖東,我當然要去的。隻是我現在忙哪,身不由已,以後再說吧。
李明學馬上說閔部長是部領導,當然忙。我們也不能強求。隻要閔部長把湖東放在心上,我們就很感謝了。
李明學在北京呆了三天,簡又然一直陪著。隻有一次是李明學單獨行動的,他去拜訪一位在京的湖東籍老將軍。那位老將軍不太喜歡人多,特別不喜歡不熟悉的人。因此,簡又然也就沒去。而且,他私下裏也很高興。李明學一走,他和李雪有了機會,在李雪的床上,他像一頭蹩足了勁的熊,痛快而酣暢地叫喚著……
李雪說,簡書記成了我生命中的引路人,不僅僅是在工作上,就是在這方麵,簡書記也是了不起的,是簡書記讓我體會到了男人火一般的魅力。
簡又然要在李雪的脖子上狠狠地親了一下,然後大笑了。
李雪問:為什麼笑啊?怎麼?我有什麼不好嗎?
不是。是太好了。簡又然收住笑,把李雪揉搓成了一團,使勁地攏進了懷裏。
從北京一回來,簡又然就頭疼了。吳大海案件全麵展開後,在湖東形成了不小的衝擊波。李明學書記為此也心事重重。在飛機上,他就同簡又然談到了吳大海,雖然沒有說得直接,但是,簡又然明顯地感到,李明學的心裏是有些驚慌的。
昨天下午,湖東縣委常委擴大會議上,蔣大川通報了吳大海一案初步的案情。吳大海本人已經查證屬實的受賄總額六百四十二萬,其中索賄一百一十萬。吳大海對自己的問題認識得比較清醒,能積極配合檢察機關辦案。除了他個人的受賄情況外,他還向檢察機關供出了一些涉及到受賄、買官賣官的科級領導,也包括個別縣處級幹部。
蔣大川一通報,會場上立即靜了。人們現在不僅僅是關注吳大海到底受了多少,更加關注是吳大海受的錢到哪裏去了?他送給了誰?他向誰買了官?又是誰向他賣了官?
李明學的心裏,這一刻是平靜的。會議之前,他和琚書懷、劉中田、簡又然四位書記,已先聽取了蔣大川的彙報。在這個小會上,蔣大川直接通報了涉及到的縣幹,原來的分管組織的副書記、現在的政協主席羅望寶。據吳大海交待,他前後共向羅望寶行賄八十多萬元;同時,他還介紹他人先後多次向羅行賄。除了羅望寶,目前吳大海的交待沒有涉及其它任何縣級幹部。
書記會對此事專門作了研究,在馬上召開的常委擴大會議上,暫不對外公布涉及的縣幹名單。政協主席羅望寶照常參加會議。
簡又然就坐在羅望寶的對麵,他看了看羅望寶,同平時並沒有什麼兩樣。他心想,這樣的人在官場久了,真的練出了一身的功夫。他心裏一定是知道蔣大川所說到的縣幹是誰的。可是,他就能坐得住。不僅坐得住,甚至好像比平時坐得還要穩當一些。真正的了不起啊,了不起!
李明學最後做了總結,對吳大海案件,他自然是一番檢討。在進一步強調了反腐倡廉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後,他話鋒一轉,道:“其實,今天我們召開這個常委擴大會議,除了通報吳大海案件的一些情況外,更重要的意義在於,我們要向所有跟吳大海案件有牽連有關係的同誌,事先打個招呼,請這些同誌,好好地算算帳,好好的檢討自己。有問題,就及時地向組織上說出來。說出來了,組織上是可以考慮的。不要等到組織上找你了,那就被動了,也就……我也不想再多說了。請大家三思。散會!”
會後,劉中田笑著說:“明學書記的口氣也太……不過,是得說說啊。”
簡又然說:“怎麼?唉!”
其實,簡又然看見劉中田的神色也不是那麼的太舒展。吳大海一直在湖東工作,吳大海出了事,劉中田想一點幹係也沾不上,這不太可能?事實上,簡又然作為一個掛職幹部,才來了幾個月,就差一點沾上了。其它人就更難說了。
簡又然中午睡了一會,吳大海案件後,湖東一下子平靜了許多。因了這種平靜,簡又然才能痛快地睡一覺。到了四點,趙妮的電話來了,她到了湖東,住在金凱悅。
“熊,快過來嘛。”趙妮嗔道。
簡又然說:“好的,我盡快。你先休息會,我就過去。”
半小時後,簡又然到了金凱悅。站在趙妮房間的門口,他輕輕地敲了敲門,裏麵傳出趙妮慵倦而又有些磁性的聲音:“是熊嗎?門開著呢。”
簡又然心想這丫頭也太隨便了,一個女人家,門就開著,要是……
推開門,簡又然一眼看見趙妮正站在窗子前。簡又然說:“熊來了。”
趙妮回過頭,眼睛裏滿是淚水。這與剛才簡又然聽到的聲音有些不太相符,他吃驚地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沒事。就是一個人想哭。”趙妮擦了擦淚水,抱住簡又然,說:“熊,我太想你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哪有的事?胡想。我這不來了?”簡又然加了點力度,趙妮抬起頭,用唇尋找著簡又然的唇。
簡又然低下頭,輕輕地吻著。趙妮把唇移開,問:“怎麼一個多月都不見我?是不是?我有感覺了。”
“有什麼感覺?太忙了啊。你不是不知道,縣裏的事多,一天到晚都是,沒辦法。”簡又然解釋著,嘴唇又覆蓋上去了。
趙妮沒有再做聲,簡又然吻著,漸漸地,兩個人的身體發熱了。簡又然感到了趙妮正在被喚醒了的激情……
趙妮先是靜靜地,接著開始語無倫次地說著,再接著,她和簡又然一道向著床邊走去。可就是這時,簡又然的手機響了。簡又然稍稍停頓了下,沒有接。可是,還在響。他隻好收住嘴唇,伸手拿過手機,一看,趕緊接了。
“明學書記啊,剛才有事呢。”簡又然麵背著趙妮道。
李明學說:“又然書記啊,是這樣。我馬上準備到省裏,有點急事。你和我一道吧。你在哪裏?我讓車去接你。”
簡又然舉著手機,向趙妮示意了下。趙妮並沒有聽見簡又然剛才在說什麼,隻是眨著眼睛,不知說什麼好。簡又然道:“那好,明學書記,我正在金凱悅。”
“十分鍾內車到。”李明學說著掛了電話。
趙妮問:“有事?”
簡又然說了,趙妮半天也不說話,淚水開始往下落。簡又然說:“沒辦法嘛。這樣,你就在湖東,我們晚上辦完事,再回來。”
“我一個人?我……”
“好丫頭,聽話。不行我讓程輝來陪你?”
“你放心嗎?熊。算了。你先去吧。晚上早點回來,我可在等著呢。”說著,趙妮抬頭親了口簡又然,說:“你不回來,我也不睡覺。”
簡又然笑笑,說:“那你就等到天亮吧。”
趙妮點點頭,簡又然穿好衣,下了樓,到了大門口。車已經到了,李明學也在車上。李明學說:“又然書記,不好意思啊,臨時有事。想了想,還是喊你一道更好些。”
“是吧,謝謝明學書記的信任哪。”簡又然並沒有問什麼事,李明學要願意說,他自然會說的。你一問,反而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