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杜光輝對嶽池的事也覺得意外,按理說,綠楊山莊也不是存在一年兩年了,裏麵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省公安廳也是知道的。而且,綠楊山莊離省城三個多小時車程,如果沒有得到準確而有價值的情報,省公安廳是不會興師動眾的。他們來就必須有所獲,而這次,他們獲的是“一隻刺蝟”,可能連他們自己也感到了棘手。一個縣委副書記,嫖娼被抓了現行。這可是大新聞。在這新聞的背後,又會是什麼?
嶽池說是有人陷害他,但這沒有證據。沒有證據隻能是一種猜測。杜光輝私下裏想,要是真有人出來陷害嶽池,那會是誰呢?是出於絕對的正義?還是出於個人的利益?抑或兩者都有。不管怎樣,嶽池算是栽在綠楊山莊了。林一達書記為此生氣,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了。
坐在辦公室裏,杜光輝慢慢想了一會兒,就起身準備到桐山公園那邊去看看。上樓時,正碰見高玉。高玉輕聲問:“是不是嶽縣長出事了?”
“別亂說。”杜光輝一邊點著頭,一邊叮囑道。
高玉歎了口氣,問杜光輝到哪裏去。杜光輝說到桐山公園去。高玉說道:“你可得注意點。我聽說有人將朱局長家的玻璃都砸完了。光輝啊,注意點,好不好?”
“知道的。”杜光輝說著出了門廳,剛要上車,時立誌匆匆地趕了過來。時立誌喊道:“光輝書記啊,出去?”
“是啊,有點事。”杜光輝道。
“啊,嶽……出事了,是吧?”時立誌問著,臉上的神情卻有些興奮。
杜光輝心裏一緊,應道:“不太清楚。有點事吧。我要走了,你上去吧。”
時立誌說:“好,我去給一達書記彙報點工作。”
路上,杜光輝重複地想著剛才時立誌臉上的表情,總感到那表情讓人不踏實,也不舒服。嶽池出事了,多少也是班子主要成員。他的榮譽,某種程度上說,也是集體的榮譽。怎麼能?
一周後,市委對嶽池事件進行了初步處理:認定嶽池作風腐敗,與情人幽會被抓現行,而非先前傳言的嫖娼。嶽池被宣布停職。桐山縣委常委、紀委書記時立誌任桐山縣委副書記、副縣長、代理縣長。
處理結果一公布,桐山上下一片嘩然。杜光輝卻沒有多問。再有十幾天,他就要離開桐山回省城了。雖然才九月底,但掛職工作就是這個慣例,提前一個多月結束。最後一個月,留給你慢慢總結,提交掛職報告。既然是慣例,杜光輝也得遵守。他抽空回了趟部裏,王也平部長不在。丁部長在,他就給丁部長簡單地彙報了下,說準備回來了。丁部長說好啊,到時間了啊,真快啊!然後又道:“部裏已經給省委組織部說了,準備提你。”
“那簡……”杜光輝問。
丁部長說:“暫時繼續在辦公室吧。”
杜光輝沒有再問。這個結果,應該是所有部裏的同誌不曾想到的。簡又然更不會想到。不過,最近一個階段,杜光輝也知道,簡又然所在的湖東一再地出事,簡又然多少也受了影響。而且,聽說王也平部長對簡……
從部裏出來時,杜光輝碰見趙妮。趙妮說:“先得恭喜下杜部長哪!”
“瞎說。誰是……”杜光輝道。
“啊,是說得早了點。不過,好了,不說了,下次再說。”趙妮說著,就上去了。杜光輝看見她說話時,神情總是閃閃爍爍的。部裏有人傳言,說趙妮跟王也平部長走得很近。而趙妮,以前在部裏,卻是跟簡又然走得最近的。這裏麵是不是有些必然性的聯係?杜光輝相信是不會的。王也平部長是個幹事幹脆的人,他總不至於在這方麵……
早晨,杜光輝起得很早,又到招待所後麵的小湖邊看了看。有點秋風的跡象了,水麵變得清澈而冷靜。他看了會兒,就準備回頭,卻碰見了林一達。
林一達說:“光輝啊,你也早嘛!”
“不早,這小湖挺不錯。可惜……”
“是啊!光輝啊,馬上要回去了吧?想想還真……不過,我就是到現在,也還想勸你留在桐山哪!你適應縣裏的工作,特別是這半年多來,得心應手了。回去,無非是大機關。你看……”
“這個,還是……”
“昨天,江培書記跟我透露了下,我可能也得走了。如果光輝同誌有這個想法,我可以再給組織上說說。桐山有你在,能發展起來啊!”林一達望著杜光輝,說:“在縣裏當個書記,還是能做點事的。真到了省直,當個副職,想有所作為,可能就……”
“這個我知道。我再考慮一下吧!”
簡又然住院了。
頭痛,莫名其妙的頭痛,疼起來的時候,幾乎想撞牆。不疼的時候,頭也是木木的,像一隻米鬥。他先是扛了幾天,實在扛不住了,隻好回到省城,住進了省立醫院。全麵地檢查之後,醫生給的診斷是:心因性頭痛。建議他好好休息,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簡又然隻好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他想靜下來,可是,怎麼也靜不了。大腦像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高速慣了,你想讓它停下來,它卻停不下來了。
吳縱給簡又然打來電話,說馬蔚的事擺平了。簡又然問怎麼擺平了,真的是那麼加速嗎?吳縱說事倒是真事,給了她五萬,然後讓她開路了。簡又然說這事真得謝謝老同學了。我這病著,不然也得……
吳縱就問是什麼病,簡又然說也沒大病,就是頭痛。吳縱說是勞心過度了,你們當官的啊,就是這樣。想不開,想不開!以後可得記著了。
兩天後,李雪突然從北京趕了過來。她到簡又然病房的時候,小苗正好上班去了。李雪挺著個大肚子,仿佛隨時都要生產一樣,慢吞吞地進了病房。簡又然一見,先是愣了下,接著,他感到眼眶一濕,淚水差一點就落了下來。
李雪坐在床邊上,兩個人也沒說話。坐了一會兒,李雪說:“這次,我是回來生孩子的。聽吳縱說,你病了,就來了。”
簡又然說:“謝謝你!你們!”
李雪道:“謝什麼呢?”接著就起來,說:“我得走了,外麵還有人等我。”走了幾步,她又折回來,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
簡又然看著李雪出門的背影,突然感到李雪是想來告訴他什麼的。但終於沒說。
不說最好!簡又然想,有些事,說出來了便是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