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瑤穿著金福媳婦的衣裳,在金嬤嬤的遮掩下騙過守角門的婆子,上了金福早雇好的馬車。
路上十分順利,可是直到坐進翰墨軒後堂的花廳,她的心仍狂跳不已,雙腿輕輕發顫。
未出閣的姑娘假扮仆婦私自出門,這罪名可大可小。要是受寵的五姑娘長房嫡女林若英這麼做,不過被大夫人罵幾句不守規矩,最多就是罰抄女誡或禁足幾日!
大夫人卻不會輕饒她,更會加倍刁難羞辱三房的人。說不怕是假的,可今日這步險棋事關重大,她不得不親自來!
捏了捏手中的青布小包,若瑤嘴中泛苦。前世的父母都是書畫高手,最擅長仿造曆代名家書畫。她自小耳濡目染學的就是臨摹偽造之術,追求的是以假亂真,最恨的也是以假亂真!
她曾想盡種種辦法逼迫父母金盆洗手,可穿越到自已的前世,她竟要靠此技求生!
“小娘子安坐!我家主人少傾便回!”翰墨軒裏沒有丫鬟侍女,一名五十上下的老仆端杯茶放在若瑤身邊的幾案上,就躬身退了出去。
起身向那老仆福了一禮,若瑤目送他出門。伸手將頭上的花布頭巾往下拽了拽,擋住大半張臉。
候府是大夫人姚氏當家,她為人吝嗇,想盡一切辦法苛減三房的用度。連陶氏日常用藥都不肯按時交付,更不用提那些保養身子的補品。
重回候府後,她不忍心見母親和弟弟、妹妹受苦,就偷偷臨仿名帖賣給翰墨軒補貼家用。仿帖不值幾個錢她又做的隱秘,除了花影和金嬤嬤外,三房其他人都沒察覺。
以前賣字畫都是金福出麵,若瑤倒是第一次來翰墨軒。屋裏沒人,她抬眼往四下打量。
前後兩進的小院落。前麵一進是臨街的鋪麵,專營曆代名家書畫及今人臨仿之作。穿進鋪麵,繞過磨磚透雕五嶽仙山圖案的影壁,便是一處小小的庭院。穿過院子便是若瑤所處的花廳,左手邊是三間廂房。右手邊是兩間廂房,一間連著花廳,一間連著鋪麵,中間開了個月洞門,門外是一條甬路,不知通向哪裏。
庭院狹小布置的卻十分雅致。花廳與廂房連接處種了數叢丹青竹,竹子枝幹透碧,葉子則黃、青、丹三色相間而生,風過竹叢、龍吟細細。竹下堆積的數十塊奇石青苔遍體,再加上連日陰雨積聚的氤氳水氣,這情景便已是一幅絕美的水墨丹青。
花廳迎麵牆上掛著一幅大寫意的《煙雨行舟圖》,兩旁是副飛白體的對聯。書畫印鑒皆是‘南山幽蘭’,應該是翰墨軒主人沈南山的作品。
書畫意境工筆俱佳,隻是男子用‘幽蘭’為號實在罕見!
挨著中堂擺著兩溜黃花梨椅子,搭著煙藍色寶相紋織綿椅袱,深沉內斂又不失商家富麗。靠著兩側粉牆擺了數個雞翅木多寶格,密密匝匝地堆滿書帖畫軸。
翰墨軒清雅不俗,沈南山的書畫又獨具風骨,他應該是個竹露清風的雅士。這樣的人怎麼又精通庶務,把翰墨軒經營的聲名鵲起?
若瑤暗自詫異,對素未謀麵的沈南山多了份好奇亦多了份探究。
竹影破窗而入,地麵上斑斑駁駁撒了些許陽光,花廳中越發靜謐,墨香盈室。
半天不見有人來,若瑤將布包放在幾案上,端起掐絲琺琅三君子的茶盅輕啜一口。純正的太平猴魁,茶湯清綠明澈,甘香浸齒。
若瑤微閉了眼,似在細品茶香,心中卻苦澀難言,有多久沒喝過這種好茶了?
前世的父親最愛品茶,她就四處尋找好茶討父親歡心。不管她闖了什麼禍,隻要給父親泡一壺好茶,說幾句軟話,父親的氣就消了一大半。
父母把她當成心肝寶貝,可她卻為了情人逼迫父母替他偽造文件。事成之後,他竟然殺人滅口,不但製造車禍害死她父母,還把她從摩天大樓的頂層推下來……
“你是什麼人?怎麼在此?”稚氣且無禮的問話,驚斷了若瑤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