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是第一次和趙淩分開,若瑤這次卻分外地心神不安。
趙淩走了十幾天,她連做了十幾宿的噩夢。每次都是夢見趙淩渾身是血,在漫天箭雨中掙紮著起身。每次爬起來,便被對麵穿明黃袍子的男子一箭射倒。再爬起來,再射倒……
“姑娘又做噩夢了?”聽見若瑤驚叫一聲忽地坐起來,守在床邊的花影急忙把燈點上。外間腳步一響,聽見動靜的竹香也端著安神湯挑簾子進來。“姑娘甭擔心,就算太子也不能把王爺咋樣。”
若瑤一口氣把安神湯喝了,恍惚的心神才略略安穩些。竹香這話正說到點子上了,她如此心神不寧,不是怕西夏人凶猛,而是怕太子在背後捅刀。兩軍陣前,防不勝防阿!
伺候若瑤重新躺下,花影遲疑了一下道:“姑娘要是不放心,奴婢明日替姑娘去隆福寺點個福壽燈吧!”
隆福寺原名憫忠寺,是太祖祭奠開國英烈的寺院。太宗時改名為隆福寺,因裏麵供奉著戰神刑天,漸漸的竟成了武將家眷們平日去的最多的寺院,院中的平安符尤其出名。刀劍無眼,誰不希望自家親人活著出門,活著回來?
隻是隆福寺每年臘月開始便關門做大法事,超度所有死在戰場的大周將士。一直要過了正月十五,才開門讓香客進香。趙淩出發時,若瑤來不及替他去求符。
這會趙淩與太子一起出征,京中千百雙眼睛都盯著她呢,她貿然去隆福寺肯定會引人遐想,生出不必要的誤會。讓花影代她去求符,雖然不夠虔誠,但也隻能如此。
“我也去!”見若瑤同意花影去隆福寺,竹香忙插嘴。
花影瞄了一眼她腦後的婦人發髻,故意問道,“你去給誰求符?”
竹香臉一紅,瞪了她一眼,卻說不出話來。
若瑤見狀不由得失笑,“你倆一起去吧,各求各的!”
一句各求各的,登時臊得竹香臉紅的要往下滴血。年前若瑤拿了長喜的庚貼來問她的意思,她雖然不是很喜歡長喜,又覺得奴才的事情當然要由主子安排。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問她不過是給她臉麵,若她當真思量就是矯情。
再者她要是嫁給長喜,雖然不能留在姑娘身邊伺候,但卻能升成內院的娘子,能替姑娘辦更多差事。不致於像現在這樣,得力的隻有秀平娘子一個,不得不睜一眼閉一眼的由著秀平娘子打自已的小算盤。
當下想也不想就適應下來,誰知長喜卻反悔了。
寧肯受軍棍也不同意成親。
不同意娶她拿庚貼給她作什麼?
竹香氣不過,偷偷跑去質問長喜。誰知長喜卻收斂了平時嬉皮笑臉的模樣,十分鄭重地對她說,“我是想娶你,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覺得你是我媳婦,這輩子我非你不娶。”
“……”竹香驚呆了,一來是跟不上長喜變來變去的節奏,二來是從來沒聽過這種大膽的話,她的心頓時亂成一團。
長喜卻趁機抓住她的手,不給她追問的機會,“可我馬上要跟王爺上戰場了,我已經跟王爺請示過了,此次不做侍衛,要做前鋒。生死未卜,要是我立了大功回來,就光明正大地娶你,不讓你當一輩子奴婢,一刀一槍給你掙個誥命回來。萬一……你就哭幾聲替我燒點紙錢,尋個好人嫁了吧!王妃待人好,不會委屈你的!”
竹香怔怔地看著這個平時吊兒郎吊沒個正經模樣的男人,突然‘哇’地一聲捂嘴跑了,留下剛挨了軍棍的長喜傻呆呆地趴在床上出神。他這是腦子進水了?好好一個媳婦氣跑了!
沒想到過了一會竹香又回來了,手裏居然拿著兩張合好的庚貼,冷著臉對他道:“我請張道長合過了,明天你就來娶我,你要是不來我就抹脖子!”
長喜以為竹香是一時激動,不料第二天一大早,竹香自已就穿戴整齊來敲他的房門,手裏還拎著把寶劍。一句話不說,就那樣直眉愣眼地看著他,長喜這才毛了,知道竹香是認真的。
見過男人搶親的,沒見過女人上門逼親的,呼啦一下子王府下人就把倆人圍個水泄不通。若瑤得了信哭笑不得,好好一樁親事,讓倆人弄成這樣,怎麼收場?
趙淩正好在府中,當下大笑,命人收拾出一間屋子,把長喜和竹香鎖進去,按時從窗子往裏送吃喝,就是不放倆人出來。更可恨的是張希,命人偷偷在飯食中竟放了催情散,這下屋裏倆人想不成夫妻都不行了!
鎖了七天七夜,長喜隨大軍出征後,竹香本以為自已要成眾人的笑料,沒想到府裏眾人看著她腫的像桃子似的兩隻眼睛,竟無一人笑話她,反倒想著法安慰她。原本疏遠她的侍衛家眷們也主動噓寒問暖,無形中把她當成了自已人,這令她萬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