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兩日兩夜,仍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銀亮亮的雨柱接天連地,天地間水氣蒸騰,看不出雨腳,仿佛天河水倒傾一般。
晉王府地勢極高,這會兒平地積水也有半尺深,京中低窪的地方早就成了池塘,車馬不通。最深的地方,水都沒過了窗台。好多人家冒雨逃命,京中一片混亂。
“姑娘,鄭姑娘和姑太太他們都沒來。表少爺那邊派人去接了,一直也沒回來,估計是路斷了。陶嬤嬤也派人過來回話說雨太大,怕夫人受涼,不來赴宴了。”竹香挑簾子進來,雖然撐著傘渾身上下也是濕淋淋的,這麼大的雨撐傘也沒用。
若瑤抱著寶兒的手就是一緊,“再去請,不管用什麼理由,一定把他們請來。”
“是!奴婢親自去請!若瑤的反常陡然令竹香開竅,姑娘不是愛熱鬧的人,逢年過節正經宴席都是能省就省,更沒主動在府中辦過花會,再在鬧天災卻非要請人來賞花肯定有原因。
將近午時,陶氏和東閣坐的馬車才進了晉王府大門,隨後東行夫婦也到了。東行下了馬車,四周瞧了瞧並沒有別的賓客,略一遲疑,上前對若瑤道:“我受了些寒氣不舒服,王妃能不能給我找間空屋子,讓我歇會?”
若瑤聞弦歌知雅意,“我今天沒請外客,大哥要是能撐著就撐著坐一會,實在不舒服再進屋歇,好不好?”
東閣往東行臉上看了看,並沒有想像中的蒼白病弱,似乎恢複的不錯。便笑道:“正好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大哥!”
“也好!”許久沒人跟他討論詩文了,東行臉上也有些許期待。又聽若瑤說沒請外客,自然不會有人嫌棄他是病身子,當下便點頭。
東行如此平靜倒出乎若瑤意料,以他的聰明肯定猜出今天的酒宴非比尋常,可他什麼都沒問,倒令若瑤暗中鬆了口氣。因頭瞧見東行的妻子馬氏裙角濕了半幅,她馬上吩咐美玉。“帶大表嫂下去換身衣裳,再把薰籠抬上來。”
美玉笑眯眯地扶馬氏去隔間換衣裳,若瑤一邊跟陶氏聊家長,一邊不由自主地往門外看,連著出去兩拔下人請鄭家母女,怎麼一個都沒回來?
周圍沒有外人,陶氏微微歎了口氣,帶著些許擔憂道:“你這丫頭越來越任性了,你被太後禁足還鬧著請客,萬一讓禦史估計又要給王爺惹麻煩。”
“我被太後禁足,不能出門再不把你們請來樂一樂,非憋壞了!”若瑤避重就輕,心裏也十分沒底。趙淩派人送來密信,隻說讓她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把家人聚在晉王府中,隨信來的還有近百名五行暗衛,卻隻字沒說為什麼要這樣做。
萬一沒事情發生,她在太後跟前的罪名又得多一條!
陶氏抬頭看看天,四周黑的跟鍋底似的,雨勢比她們來時還大,看樣子一時半會也停不了。不由得歎了口氣,“這麼大的雨,一會兒怎麼回去?”
“您還想著回去做什麼,就在晉王府住些日子,寶兒現在認人了,天天趴在大姐懷裏扯都扯不出來,又白又胖的難道您不喜歡?”下這麼大的雨,陶氏還想著回去,若瑤暗暗皺眉頭,不得不祭出殺手鐧。
想起虎頭虎腦的寶兒,陶氏臉上的露出笑容,“我聽竹香說,你天天給寶兒念書聽?這麼大丁點兒的孩子你也太心急了!”
“就應該早點兒學,”去請鄭雨嵐的竹香匆匆回來,遠遠地衝若瑤搖頭,若瑤心忽地往下一沉,轉頭問道:“沒請來?”
竹香忙上前先給陶氏見禮,回頭對若瑤道:“不知道為什麼敬國公府大門緊閉,奴婢下去敲門連應門的都沒有。四個角門轉遍了,也沒人搭理奴婢。沒辦法奴婢隻好繞道去請姑太太,誰知姑太太不在怡園,聽守門的下人說昨天羅太夫人不舒服,姑太太去敬國公府探疾就沒回來。”
若瑤的心瞬間漏跳了一拍,手指控製不住地輕輕發顫,是巧合,還是小羅得了什麼消息,特意把鄭林氏接進府?難道今天真有大事要發生?
陶氏看若瑤臉色發白,還以為她不滿陶家母女不給她麵子,馬上勸道:“長輩有疾晚輩出來賞花,也說不過去,你別多心。”
“沒事兒,我在想要不要派人去給羅太夫人請安。”若瑤魂不守舍地敷衍一句,抬頭見馬氏換好衣裳從裏間走出來,便笑道:“水氣大,咱們入席喝口熱湯暖暖身子吧!”
用賞花的名目把眾人請來的,可這麼大的雨也實在沒辦法賞花。若瑤吩咐廚房把新鮮的黃牛肉切成薄片,用燒得滾燙的鐵板刷上調味料現烤現吃,也算別出心裁。眾人瞧著有趣,嚐了兩口,牛肉鮮嫩烤的也恰到好處,跟平時吃的牛肉味道竟完不全同,一時讚不絕口。連脾胃虛弱的馬氏也連吃了幾片。
東閣端起酒杯敬東行道:“大哥以前在昌陽時是不是也吃過這樣的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