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爺爺的怒火
接下來的一周時間裏,我非常鬱悶。我去看了爺爺,他心情時好時壞的,隻要二叔在,他的好心情就沒了;小舅在,他的好心情也會沒了。我在的話,爺爺心情是不好不壞,可能隻有叔叔在,爺爺才有好心情吧。不過爺爺的身體恢複得相當快,有時還能自顧自地打上一段太極拳。爺爺非常不喜歡拐杖,每次他發脾氣的時候,都會拿拐杖砸人,就這一周,我見他砸壞了兩把。
不過,從爺爺砸他們的身手看得出,他恢複了,而且開始倚老賣老起來。本來茶杯就在書房,我去了,他就會喊:“孫兒,幫我拿下茶杯!人老了,身體不行了!”
我倒沒什麼怨言,就是跑跑腿而已,不過爺爺似乎很高興使喚我。這幾天,我有時候也和爺爺一起探討挖墳,我們之間似乎有了一些默契。我們用一些小石頭擺個造型,代表山水,之後就開始分析墳擺哪兒最合適。爺爺常按照經驗,也就是新疆墳局的特點擺,我呢,正好相反,按風水局擺。有時,我和爺爺的意見大相徑庭,我說我的道理,爺爺就用他的道理反駁我;而他說他的道理,我就用我的話反駁他。結果每次我都被爺爺說得無話可說,後來我才知道,爺爺根本就是風水局的高手,而我更像個一瓶子不滿半瓶子瞎晃蕩的家夥。
這一周,對我來說,收獲是很大的,因為晚上除了給花姐發短信,就是惡補曆史,爺爺書房的書似乎給了我很多幫助。我在和爺爺探討的過程中,也幫二叔說了不少好話。我當然會去問二叔要一頓晚飯,或者到他那拿幾包好煙抽抽。他這幾天也沒怎麼喝酒,有空就蹲在店裏,或者折騰他的車。小舅就很會消磨時光,動不動就找不到他了,給他打電話時,要麼是在唱歌,要麼就是有事,晚點再跟我說。
日子倒也快,一周很快過去了。那天晚上十二點,我給花姐發完短信,花姐回了一句:“我到了!”
當時我正在床上,打算睡覺呢,這下好了,睡不著了。我偷偷爬起來,想溜出去,不想老爸正在客廳看電視,我剛準備出門,就被叫住了。老爸說:“這麼晚,別出去了!”
我說:“我買包煙。煙……沒了!”
老爸說:“冰箱裏有,買什麼啊?”
我說:“我抽不慣玉溪什麼的,還是雪蓮王好抽。嗬嗬,我很快回來!”
老爸有些怒了,“還出去啥啊,回來!那些煙,除了你,沒人抽!”
我真想抽自己一個嘴巴子,找什麼理由不好,非找個這麼不靠譜的,我灰溜溜地跑回屋。在屋裏徘徊了半天,我決定給花姐打個電話。電話很快接通了,電話那頭的花姐似乎很累。我問道:“姐,你累了吧?要不我去陪陪你?”
花姐說:“太晚了,我剛回來,挺累的,先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啊。”說完就掛了。
我的心這才算放下,不能讓心愛的女人知道我是因為老爸不讓出門見不到她,這樣她會覺得我還是個小孩子一般。
這一夜,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反正睡一會兒,醒一會兒。
第二天相當忙碌,又是準備年貨,又是收拾家裏的東西。一直到晚飯時間,我發現還有一堆衣服沒洗。時間很快到了很晚,我愣是一點時間都沒擠出來。我又給花姐打了個電話,沒人接,乖乖,該不會生氣了吧?這簡直是沒法過年了。我給她發了條短信,說今天收拾了一天屋子,提前祝福她新年快樂,最後說我想她。
發過之後,我又覺得太老套,可是一時又不知該說些什麼,這真是……父母在客廳很開心,很大聲地說些什麼,和悶在屋裏的我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就在這時,一條短信來了。我一看是花姐的,她說:“瑉兒,早點休息。晚安!”
這是個什麼情況啊?花姐在幹嗎?我止不住好奇,給她打了過去,她接了起來。聽聲音,她似乎很疲倦。我忙問:“姐,你不會也收拾了一天的屋子吧?給我打電話啊,我幫你收拾?”
花姐說:“我在做事,才回來!”
我現在聽不得這兩個字,就急切地問:“好姐姐,給我說說嘛,你去做什麼了?好歹也得讓關心你和愛你的人知道你的去向啊。”
花姐那頭頓了一下,接著說:“行了,我累了!以後你會知道的,我去洗澡睡覺了。”
我很無奈,深深的無奈,但是至少知道她在家,這也算一種安慰。我走出屋子,和老爸老媽一起看起了電視。
大年三十,一個熱鬧的日子。早晨收拾完畢,老爸在家準備著大年初一朋友來的菜品,老媽換了新衣服,準備過新年。我估摸著花姐會到爺爺家,因為今天全家人都要到爺爺家,一起過年。我一大早就跑到爺爺家蹲點,爺爺算是康複了,人也精神了很多,大清早沒事就在那兒打太極。我就在客廳把電視節目撥了一圈又一圈,此時的爺爺家就隻有我和爺爺,保姆早在大年二十七,就把屋子收拾幹淨,回老家了。
就在我打算安心地找個節目耗下去時,叔叔敲門進來了,提了不少菜。我知道今天主廚怕就是他了,但他不是我關注的重點。我跟他打了個招呼,繼續看電視。中午的時候,小舅提著午餐進來了,二叔跟他前後腳到了。兩人都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二叔今天心事重重的樣子,不時地自己跑到衛生間抽煙。我知道,在爺爺麵前不能抽煙,我也隻敢叼著,不敢點,所以我們隻能去衛生間抽。爺爺和沒事人一樣,太極打完就去了書房,沒見出來。
我戳了一下二叔,“哎,你咋啦?怎麼魂不守舍的樣子?”
二叔似乎嚇了一跳,“沒事兒,沒事兒!”
我也沒有追問下去,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有事。小舅呢,今天出奇的勤快,幫著叔叔忙裏忙外的,按照以前的話,他就是個坐享其成的主兒,今兒怎麼都挺反常的。正說著,敲門聲響起,我本能地跳起來去開門,結果發現是我老爸老媽。這不是急死人嘛,我又回到了座位上,有點失望,幹脆一邊瞟著電視,一邊給花姐發短信。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我短信還沒發出,敲門聲響起。我打開門,可不就是我朝思暮想的花姐嗎?她穿了一件黃色羽絨服,牛仔褲配著一雙長靴,低調中不失高貴。
我慌忙把她讓進來,她手裏正提著一些禮品盒,就遞給了我。她換了鞋子後,跟我老爸老媽打了個招呼,就直接進了爺爺的房間。二叔不知道搞什麼鬼,刷地一下站了起來,就那麼看著花姐進了爺爺的書房。這下,我確定他有什麼事瞞著我了。
我拉住二叔,“你說吧,你到底什麼事兒,別騙你侄兒啊,我有分寸。”
二叔看看我,欲言又止,又溜進衛生間抽煙去了。我來了興趣,走過去一把拉住小舅,把他拉到陽台上,點了兩支煙,遞給他一支,“小舅,你知道二叔有什麼事吧?”
小舅正要抽煙,聽我這麼一說,馬上要進屋,“我咋知道?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一把拉住他,“好你個小舅,連我都騙!你趕緊說!”
小舅幹脆趴在陽台上,長長地吐了一口煙,“你二叔吧,平時被你爺爺罵得少,這不,一下接受不了了。他啊,要忤逆一次了!”
這“忤逆”兩個字說得重極了。我趕忙捂著他的嘴,轉身把陽台門拉上,“你剛才……說什麼?忤逆?我聽不懂!”
小舅回頭看了我一眼,“你記得他上次說要自己去挖冬季墳不?這小子估計是花了血本了,結果被你爺爺一巴掌拍死了。可這小子不死心,我估摸著,今天他要跟你爺爺爆發一下吧。”
我大吃一驚道:“什麼?他……他要強行去?”
小舅撇撇嘴,“我不知道,這可是你說的啊!行了,行了,你別挨著我,我忙著呢!”
我一把拉住他,“好歹一家人,你沒勸勸他嗎?”
小舅一把丟掉抽了一半的煙,“人拐到死胡同裏,那是能勸的嗎?他還問我去不去呢!”
我眼珠一轉,“我知道你肯定不去,要不今天你就跟著二叔,給他打氣了。你真是聰明啊,一個人忙裏忙外地賺感情分。哎呀,你咋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呢。”
小舅被我說中了,瞪了我一眼,“我跟你說,我還是那句話,人拐到死胡同裏,拉不回來!你咋就知道我沒勸呢,人根本聽不進!”
正說著,我看見二叔從衛生間出來了。我鬆開小舅,“個死大力,我回頭再和你說!”
我趕出去,想把二叔拉到陽台上好好談談,可我剛拉住二叔,爺爺就和花姐從裏屋出來了。爺爺心情似乎很好,“小子們,吃飯啦,吃飯啦!”
二叔看了我一眼,我趕上一步,湊上去說:“爺爺身體剛好,你別亂來啊!”
二叔又看了我一眼,沒說話。酒桌上,花姐在我旁邊,我在爺爺身邊,我老爸老媽挨著爺爺,二叔正好坐在我對麵。我盯著二叔,就希望他能看我一眼。我像過電影一樣,把他這幾天的表現在腦海裏過了一遍,他果然不對勁兒得很。我真該死!我早該知道他心裏有事,二叔也真是,像個沒事人一樣。可是眼下,他看都不看我一眼,這可急壞了我。他這要是說出來,爺爺身體剛好,還不得給氣倒?!
爺爺端起杯子,捋了一下胡子,“啊,新年了!咱們家這一年也算過得平穩,除了幾個人,其他的都表現不錯!啊,我呢,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吧,哈哈,來吧,幹!”
酒過寸腸,心事重重,我哪有心情去體會這酒的甘美。我就盯著二叔,已經忽略了身邊的花姐,連她給我夾菜,我都沒注意到。直到花姐捅了捅我,用眼光指了指我的碗,我才意識到她給我夾了菜。我端起碗,看著二叔,就吃了起來。期間,我多麼希望他能去上個衛生間,我好好跟他說說,可是他卻穩得和泰山一般。
酒過三巡,滿桌子人互相給了紅包。二叔給我紅包,我接紅包時,順便掐了一把他的手,他瞪了我一眼。就是那一眼,讓我知道我不用再和他說了。他的眼裏有一種怨氣,一種難以解釋的東西,跟著了魔似的,看來小舅說得對,他是拐到死胡同裏去了。我無奈地坐下,有些痛苦地吃著菜,都沒注意到紅包已經被我捏得皺皺巴巴的了。
花姐注意到這個情況,輕輕問了一句:“你……怎麼了?”
我避開爺爺,把嘴貼到花姐的耳朵上,“二叔這個混賬,要和爺爺嗆火!”
花姐美目圓睜,“什麼意思?”
我說:“他想去挖冬季墳!”
我一把握住花姐的小手,“姐,一會兒,二叔跳起來的話,我來收拾他。這小子不想要命了,爺身體剛好,氣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