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咬牙，一把抱起她，往我們租的房子走去。進了屋子，我全身已經沒有了一點力氣。黃鸝似乎在喃喃地說些什麼，我是沒力氣去聽了。我把她扶到床上，蓋好涼被，一屁股坐在臥室的門口，動彈不得了。小先給我拿了一瓶水，我“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又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裏默默地罵自己：“你他媽的該遭這個罪！”
我從口袋掏出被擠壓得彎彎曲曲的香煙，卻沒了一絲的力氣去點著。我叼著煙，從牙縫裏擠出一句：“火兒！”
小先過來把我扶到沙發上，給我點著煙。我一邊抽著，一邊看著小先，突然間大喊了一聲：“怎麼辦？！”
小先望著氣喘籲籲、流汗不止的我，“瑉哥，是不是該給她洗……洗？”
我顫抖著手舉起煙，眯著眼抽了一口，“洗？怎麼洗，你洗還是我洗？洗了不是說不清楚了嗎。”
小先看看我，“那瑉哥，我沒辦法了。對了，晚上我約了人，我……我先去了啊！你好運啊！”
他約個鳥的人，找借口跑路而已。我真想罵娘，關鍵時刻把我一個人撇下了。
我抽了一支煙，算是緩過來一些。我晃晃悠悠地走向臥室，打開床頭燈，看見黃鸝眉頭緊鎖，美目緊閉，呼吸很急促。我想，她此時的胃裏肯定在翻江倒海，我輕輕地跪在床邊，就那麼望著她。我拿起一旁的濕毛巾，輕輕地拭去了她額頭的汗水。突然，她的頭歪了一下，我知道她這是要吐，趕忙拿過一個盆子。我輕輕地說：“大鳥，大鳥，能起來嗎？”
黃鸝似乎聽出了是我，反應很激烈。她試圖坐起來，結果失敗了，我看得出她是在掙紮。我問她是不是想吐，她緊咬著唇不說話，一瞬間我明白了，她不想讓我看到她失魂落魄的那一麵。我晃了晃胳膊，連她帶被子一起抱了起來。盡管她很苗條，但是此時對我來說，仍然如同抱著一個鉛塊。我把她扶進了衛生間，果然，剛到馬桶邊上，她用力地一把把我推開，說了句：“出去！”
我趕忙出去，把門帶上，然後待在門口。一種異常複雜的心情湧了上來，盡管累，但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心累充斥著我的全身。我感覺我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有些無力，成了今天這樣，我該怎麼辦呢？！
好一會兒，我聽見馬桶抽水的聲音，趕忙打開門。黃鸝就坐在一旁，雙手抱著雙腿，頭伏在雙手上。我覺得一陣心痛，輕輕地走到她身邊，“大鳥，去床上吧！還是……洗個澡？”
她沒有動，我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一會兒，她還是沒動，我打算輕輕地拉起她的胳膊，結果我剛一用力，她卻一把把我推開。我重心不穩，一下往後摔倒過去，頭一下碰到了馬桶上，頓時眼前直冒金星。我顧不得痛，一手揉著頭，一把拉起她，聽她用不大的聲音喊著：“放開我！我不要你管！你走啊！”
我一咬牙，一把抱起她，往臥室走去。她掙紮得很厲害，可她越掙紮我越用力。就快到床邊的那一刻，她抓著我的胳膊，用力地咬了我一口。一陣刻骨銘心的痛傳遍全身，我咬緊牙關，盡量輕地把她放在了床上，然後才“啊”地叫了一聲。她鬆開了口，倒在了床上。
我感覺胳膊火辣辣的刺痛，使勁地甩了甩胳膊，又拿了一床夏涼被給黃鸝蓋上。她一甩手，打掉了被子，我知道她有些清醒了。
我去廚房接了一杯溫水，走到床邊，輕輕地放在了床頭，隨後拿起毛巾幫她擦著汗。可是，我每次剛挨著她的胳膊，她立刻會觸電一般躲開。造孽啊！我心裏暗暗地想著。
我幹脆靠在床邊，“大鳥，對不起！我不能愛你！對不起！很多事情，你不了解的。”
黑暗中，我看到她動了一下，我知道她在聽。我接著說：“大鳥，你很好，很像……很像一個人！唉，你不了解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我們都在做什麼，我們和一般的學生不一樣，我們所做的事很危險。現在我們越走越遠，我怕會連累你！”
我停了一會兒，又接著說：“我給你說個故事吧。有個廢物天生爭強好勝，有個公主很喜歡很喜歡他，但是廢物卻為了麻痹對手，假裝喜歡這個女孩子。可是有一天，廢物發現他這一招對麻痹對手根本就不管用，反而把自己帶到了一個更大、更強的對手麵前。這個廢物很可笑也很失敗，他不敢去看那個女孩子，盡管那個女孩子很好，可是廢物還是決定不見這個女孩子，因為廢物的對手時刻盯著他，在找他的弱點。所以這個廢物沒辦法，但是他知道他必須做個決定，就是離開！”
我頓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故事講完了，這個廢物就是我！我希望你能明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空氣中彌漫著沉默，沉默中隱藏著傷感，不知為什麼，我的淚就這麼滑下了臉龐。我吸了吸鼻子，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對不起！我希望你過得好，希望你的大學能安安穩穩地過去。以後不許你這麼喝酒了，我不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我……我走了！”
我剛要起身，黃鸝突然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了我。我大吃一驚，試著掙脫出去，可是她抱得很緊。我放棄了，任由她這麼抱著，隻聽她喃喃地說：“我不怕，我不怕的！別走！”
我的心猛地一抽，輕輕地說：“乖，躺著，別起來！我不走，我不走！”
黃鸝將信將疑地鬆開了手，我感覺到我的背上濕了一大片，這是她的淚。她許是累了，如同一個孩子一般，蜷著身子縮成了一團，看得我真心痛。
我說：“大鳥，我知道我很卑鄙，很差勁，我會彌補的。但我能做的就是讓你開心，不能在你的身邊。我會永遠站在你的身後，當你有困難的時候，我會站到你的前麵；風平浪靜時，我依然在你的身後。記住，我沒有辦法站到你的身邊！”
黃鸝輕輕地說：“我……唔……我冷！”
我心一下又揪了起來，我知道她著涼了。我下意識地就抱住了她，輕輕地說：“沒事的，沒事的！不怕！”
我抱著她，她也抱著我，我心裏默默地說：“黃鸝，對不起！花姐，對不起！”
我輕輕地對黃鸝說：“大鳥，明天，我帶你做我們所有的最後一次，就當留個紀念。我想，十年以後，我們再見麵的時候，一定會是很好的朋友的！好嗎？”
黃鸝沒有吭聲，一直在發抖，我隻有用力地抱著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到她呼吸均勻起來，反而是我有些頭重腳輕，體力嚴重透支了。我輕輕地鬆開已經被壓得麻木的胳膊，輕輕活動了一下身體，給她把被子蓋好，又躡手躡腳地溜出臥室。我一看表，淩晨5點了，再過一會兒，天就亮了。唉，這晚真是折騰，真是作孽，真是報應啊！
我洗了個澡，抱著衛生間的被子在沙發上躺下了。我給羅璿發了個短信，讓他早上回來帶早餐，輕點進門，之後就沉沉地睡去了。
早晨時，一陣刺眼的光刺醒了我，我拿手擋著，眼淚跟著就出來了。我呼地一下坐了起來，羅璿在一旁睜著大眼睛，望著我，見我起來，趴在我耳朵邊說：“瑉哥，二嫂怎麼樣了？”
我眯著眼，適應著明亮的光線，問：“幾點了？”
羅璿看著我，“11點了！我知道你們鬧騰了一個晚上，嗬嗬，沒敢打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