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應過來,一看,我的天,鞋子上和腿上也是那種紅紅的斑點。我趕忙一腳蹬掉鞋子,褲子也跟著扒拉了下來,才意識到我呼吸麵具還沒來得及脫掉。我一把扯下來麵具,濕潤的空氣一下衝進我的肺裏,我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感覺刺激了我的身體。我猛地一咳嗽,哇的一聲,吐了一口血。我眼前一花,一下跪倒在地,但是意識很清醒。我撐著地,有氣無力地看著小先。隻見他跳到刀女身邊,羅璿剛要上去扶他,他大喊一句:“別過來!我身上不幹淨!”
隻見小先一把抓住刀女的肩膀,她整個身上,甚至全包式頭盔上都全是那紅色的斑。小先猶豫了一下,一把扯掉她的頭盔,飛快地解開她的防護服,接著是褲子。我撐著身體,往前挪了一步,想上去幫他,可是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我一聲咳嗽,一口濃血吐在地上,“羅璿,快!把……把盜洞炸了!炸不了就……埋了!”
愣在一旁的羅璿,一把抄起背包,取出一管定向炸藥,塞進了盜洞裏。幾秒鍾後,地麵輕微地一震,我又跌倒在地,眼前一陣模糊。盜洞口冒出了一陣淡紅的煙霧,羅璿隨即抄起了兵工鏟……我努力地睜了睜眼睛,望向小先。我看見刀女已經一絲不掛地躺在了地上,眼前又是一陣模糊。小先好像在移動刀女,我喃喃地說:“要……做人工呼吸!胸……部重壓!”
我努力地往前挪了一步,腳踝痛得鑽心,胸口如同壓著一塊大石。我一口氣沒提上來,眼前一黑,昏迷了過去。
我感覺自己漂了起來,身邊紅紅的一片,我想要躲開這紅色的東西,這東西卻像個魔鬼一般,糾纏在我的四周。突然,我看見了這紅斑就像潮水一般,撲在了我的臉上。我感覺整個臉一陣冰涼,緩緩地睜開眼,四周一片漆黑。羅璿正將我摟在懷裏。我眼前還是有些模糊,不知是剛才暈的,還是夜晚看不清。我喃喃地說了句:“水……”
羅璿激動地叫了一聲,“瑉……瑉哥,你醒了?!我……哦,水!”
他拿過一瓶純淨水,輕輕地倒進了我的嘴裏。或許是因為他緊張,水倒快了,我一下嗆到了,劇烈咳嗽起來。這抽動了我的全身,我感覺手如同著了火一般,被砸的腳踝此時也已經腫了。我緩了一口氣,感覺好了一些,一下想起小先和刀女,忙問:“喂,小先咋樣了?”
羅璿扶起我,“他……他……”
我愣了一下,掙紮著坐起來。黑暗中,我盯著羅璿,急切地問:“他咋啦?”
羅璿說:“他……救起刀女,自己暈過去了,現在還沒醒!”
我一把推開他,“大爺的!先救他啊,你管我做什麼?!”
羅璿哭喪個臉,“我……哦,刀女醒了!”
這算讓我稍微心安了一點。我看看周圍,感覺我們已經離開盜洞至少有五十多米了,我正躺在一處較幹的草坪旁。我忙問:“小先呢?”
羅璿說:“在……在那邊!三……三個人太重了,我……搬不了那麼遠!”
我掙紮著站起來,眼前不斷地在冒著金星。我晃晃腦袋,覺得它無比沉重。我說:“快……快帶我去小先跟前!”
羅璿扶著我,往回走了二十多米。這二十多米走了我一身的汗。我看到小先正靠在一旁的大石頭上,猶如一個死人,刀女正靠在他的身邊,埋著頭。刀女的腳前有樣物件,在黑暗裏也閃著一絲冷峻的光,這就是她從墳裏帶出的東西。
我一個疾走,湊到小先身邊,試了試鼻息,呼吸還是很穩。我一把摟住他,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懊悔,如果當初我沒有拿那個包,或許大家現在都平平安安的,就是那該死的背包,不,是該死的刀女!
我輕輕地推了推小先,“小先,小先,你咋樣?”
小先沒有反應,我用力地掐著他的人中穴。刀女抬起頭看看我,淡淡地說:“我試過了!沒用的!”
這句話一下點燃了我的怒火。我指著刀女,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刀女也看著我。好一會兒,我一字一句地說:“你不配說話!我告訴你,我兄弟今天要是出了什麼事兒,咱們倆沒完!”
我轉過頭,“羅璿,拿水來!快!”
羅璿遞過純淨水。我接過水,用牙咬開蓋子,一點一點地喂進了小先的嘴裏,可是水卻順著他的嘴角滑落了出來。失去知覺的人就是這個反應。我用力地揉了揉小先,喊道:“小先,小先,你他媽的給我醒來!別嚇我啊,小先!”
淚順著眼角就這麼滑落了下來,夜風吹在臉上,似乎都快要結成了冰。我衝著濃霧彌漫的天空大喊了一聲,心裏懊悔極了。關鍵時刻,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這就是我對自己太過於自信的下場,我……羅璿找來一些柴火,點著了。我打算休息兩個小時,之後將所有東西就近掩埋,做好標記,等傷勢好了再回來取。我一邊烤著火,一邊將在墳底裏的事兒一件一件地反思起來。那天燈,那馬蹄金,再到那堆倒在自來石前的骷髏,接著是六具棺材和裏麵的蠟屍,最後是那紅斑,我感覺,現在讓小先無法醒來的應該就是那不斷蔓延的紅斑。
羅璿恢複得很快。我對他說:“璿兒,你從包裏找個鋼釺,去把我的鞋子和衣服挑過來!注意,手千萬不要挨著,如果鋼釺有一點點變化,馬上丟掉。對了,記住,探燈千萬不要離開鋼釺!過去的路上小心一點,發現地上有紅色,馬上回來!”
羅璿點點頭去了。我給火堆添柴的當兒,他挑著兩樣東西回來了。我急切地說:“快,我看看鋼釺!”
鋼釺還是好好的。我馬上又說:“對了,你去把刀女的呼吸麵具也給我挑過來!”
從這點上說,那紅斑沒有擴散,也許就說明它至少不能通過鐵器擴散。我用個樹枝將我的陸戰靴挑了起來,本來打算仔細地找找有沒有紅斑,可是卻嚇了一跳。我的陸戰靴已經被腐蝕了,厚厚的鞋底子,一半坑坑窪窪的,鞋麵上的黑色皮質用樹枝一戳就透了,我的防水服更是布滿了窟窿眼兒。乖乖,這是什麼鬼東西?!羅璿挑著刀女的呼吸麵具,飛快地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大叫道:“瑉哥,瑉哥,這還有一塊!快!”
刀女的呼吸麵具是全包式的,當時她倒在地上,臉部朝下。我記得很清楚,我扶起她的時候,她全身軟綿綿的。我看了看呼吸麵具,正麵的玻璃上已經被腐蝕得不成樣子,不過,說是腐蝕,倒不如說被什麼東西吃掉了似的。殘留的那一塊正是鼻息處的一個折麵。羅璿看了看,“不對啊!剛才還有一大塊來著!咋我跑過來,就剩下這麼點了?”
我看看他,又看看那還在縮小的一塊兒,往火堆旁靠了靠,想看清楚那到底是什麼。這好像……是某種藻類,也可能是菌類,這……它……怎麼又在變了?我的天,它在滲出一些液體,先是一些白色的液體,附在呼吸麵具的表麵。不出半支煙的工夫,那殘存的鼻息那一部分已經完全變成了紅色。
我失聲大叫:“啊?!大家都小心,這東西……又活了!”
我有些驚恐,可是沒動。我大腦在飛快地轉動,在想,這是不是詛咒,是不是挨近它的人都會讓它複蘇?我的天,這……不!不可能是詛咒!這紅斑還在擴大,它滲出的不明液體依然在擴大覆蓋範圍,我甚至隱隱地在空氣中聞到一股子惡臭漂了過來。我很想一把把它甩出去,但是不知道這麼幹會不會危及我們正待的這塊地方。萬一它要是一下過來了,跑是肯定跑不掉的!我……等等,剛才羅璿挑過來的時候,它是在變小,但靠近我後,它就開始變化了。我大喊一聲:“羅璿,快過來!你拿著!快!”
羅璿一下湊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將東西拿在手裏。我大喊一聲:“快!離開兩米遠!仔細聽我的口令,一旦這東西附在了樹枝上,就把它丟了,越遠越好!”
羅璿手有些抖,慢慢地退出了一些距離。我緊張地看著他手裏的樹枝,擰亮探燈,以便看得更清楚些。紅斑似乎瞬間就沒了生機,還沒來得及接觸到樹枝,就慢慢地褪去了紅色,變成了一些透明的液體。這真邪門了,難道真的是……我們三個被詛咒了?我的心裏不禁一下想起了埃及圖坦卡門的詛咒,心一下掉到了穀底。
我問了一句:“璿兒,那……那東西有沒有再生長?”
羅璿看了半天,“瑉哥,沒……沒有!就……就是太臭了,我快吐了!”
的確是臭,我站在這裏都聞到了。刀女突然驚叫一聲:“小先!”
我猛地回頭,看見小先全身有些微微顫抖,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滲了出來。我的天,這是代表嚴重了,這……這是詛咒!
不對!不可能!這千年前的東西,怎麼可能現在還有效?!科學,科學!我靈機一動,對羅璿說:“羅璿,你別動,我過來!我靠近的時候,這東西要是生長,你就接著往後退!聽我口令!”
我一手握著洛陽鏟,撐起身體,然後一搖一晃地往羅璿靠了上去。我的探燈一直沒有離開刀女的呼吸麵具。一步,兩步,三步,我走得異常緩慢,心也在怦怦跳著。我有無數種設想,一旦那東西再生長,就代表我身上肯定有什麼非常吸引這東西的。我又想起了美國的科幻片,會不會我們三個身上附著了這古怪的物種的母體,這紅斑是載體,見了母體就蠢蠢欲動?如果是那樣,我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我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靠了上去,近了,更近了,那紅斑依然在消退。我走到羅璿跟前,一把握住羅璿的手,忍著惡臭,再次細看了起來。這東西依然在消退,我鬆了一口氣,那就是說……根本沒什麼詛咒,我一定是錯過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我回頭看看躺在火堆邊的小先和在一旁照顧小先的刀女,突然間,那堆篝火引起了我的注意,難道是……我一把挑起刀女的呼吸麵具,一瘸一拐地往火堆邊上靠。果然是這樣,一靠近我剛才的位置,那東西馬上就會分泌出透明的液體,接著甚至可以聽見這紅斑“哢嚓哢嚓”地“吃”著呼吸麵具的聲音。我趕忙將其移開火堆,那紅斑就立刻開始消減。是溫度!溫度是這紅斑生長的一個必要條件。對了,當時刀女的防水服裏麵沒穿多少衣服,小先幫著把她扒光了,她自身溫度一降下來,立馬會好。而小先一直在給她施救,體溫肯定會升得異常之快,所以會暈過去。我是自己脫光了衣服,接著暈過去了,心率降低,自然全身溫度也就降下來了,所以我也能得以安全。
我看到小先此時正汗如雨下,當機立斷,衝刀女大喊一聲:“刀女,快!把小先拉開,離開那篝火!把他衣服扒光,快!”
我將東西又遞給羅璿,然後丟掉洛陽鏟,一個跨步撲倒在小先跟前。我一把拉住他的褲腰帶,將他用力地往火堆外拖。我見羅璿想過來幫忙,立刻衝他喊:“璿兒,你別動!我這邊和刀女就可以,你千萬別過來!”
我們兩人一殘一女,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小先拖到一處水泡子前。我一把拉開小先的衣服,手忙腳亂地脫起了他的衣服。刀女愣在一旁,我說:“大爺的,快來幫忙啊!愣著幹嗎啊,大晚上的你能看見個啥?!”
刀女這才反應過來,幫著把小先脫了個精光。我用小先的衣服蘸了蘸水泡子裏的淤水,再蹭到了他身上,反複幾下後,我脫下我的外套,在小先身旁死命地扇了起來。我心裏暗暗地祈禱著:小先別有事啊,大哥錯了!
刀女剛要上前扶起小先,我大喊一聲:“別動,想救他就趕快扇風!你再給他身上弄點水,快!”
我話音未落,小先突然哇地張開口,吐了起來。我看到他吐出的東西基本都是液體,中午吃的食物蕩然無存。嘔吐物散發著一種令人惡心的刺鼻味道,我捂著鼻子都能感覺這味道直衝我腦門子。我扛著小先又往前挪了好幾米,小先慢慢地恢複了平靜,也不再嘔吐了,臉色也好了很多,但是我看得出,他現在異常虛弱,那緊鎖的眉頭,不時滾動的喉結,讓我看了極其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