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袍老人笑了笑:“正因為我還是人,也必須關注人世間的疾苦,若我可以為了一己的成仙得道而不顧世人死活,那所謂白日飛升,又有何意義?”
一直低頭不語的紅衣青年在此刻卻突然道:
“泄露天機,也未必能夠挽回。”
葛袍老人臉色微變,瞬時又恢複正常:
“縱然天命所歸,亦需人事努力,梁嘯本就是一個意外,若因為這個意外讓整個神州遭受大難,非我不願,二位亦不願也。縱然這劫數無法避免,作為人,我們也要抗拒天命,逆天而行!”
紅衣青年冷哼道:
“你是人,我們卻不是人。”
葛袍老人臉色一變,神情已是變得極為凝重。
***
梁嘯愣在原地片刻之後,竟聽見了遠處的一聲馬嘶。
嗯?
順著河岸向東方蔓延,下遊的一處已是遠遠顯出一個黃點,片刻之間,那黃點愈來愈大,原來是一匹雄峻的馬兒。
是癩毛!梁嘯的義弟癩毛!
癩毛小跑著來到梁嘯的身側,見梁嘯安然無恙,也是變得溫順,低頭往梁嘯的身上蹭。梁嘯見癩毛身上亦是有血跡和傷口,知道是在漂流的過程中被樹枝和礫石刮傷,不由心中愧疚。
當初若非是自己抱著那萬一的希望執意去城外通知大軍,癩毛也不會負傷了。
但若是自己當時沒有被浪頭擊昏,也許便不會提早知道大將軍的存在,會更晚才知道原來自己的身體裏存在著兩種意識。
兩種截然相反的存在。
因此,梁嘯亦可以說是因禍得福,比之於道最後被大將軍一擊致命,現在的梁嘯,亦可以說是現在的少頭領,有了更多的時間去尋求破解之法,至少那個葛袍老者所言的“劍道”,便是一線希望!
“好兄弟……咱們去找吃的,肯定餓了吧。”
梁嘯理了理癩毛的鬃毛,便牽著馬兒往西麵走,原本陰鬱晦暗的天空,也在此時綻放出一縷光芒。
陽光穿透重重的雲層,照射到梁嘯和癩毛身上時,梁嘯隻覺得這陽光無限溫暖。
縱然大將軍不知什麼時候還會再來,縱然梁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有可能變成另外一個人,梁嘯都必需在有限的生命力,享受陽光,享受人世間的溫暖,和愛。
先前不為梁嘯重視的東西,也將因為生命的短暫而變得無比寶貴。
甚至到了一種吝惜的程度。
一人一馬在河邊走了半晌,終於發現了一個木屋,木屋已經破敗,屋主也許是被劉備和呂布先後征發的無數壯丁中的一個,在連綿的戰爭中失去了性命,猶如草芥。
亂世之中,人命卑微,本是極尋常的事。
梁嘯就與癩毛在屋內休息,又到河邊費盡力氣捉了兩尾魚來烤了吃。渾身乏力好似虛脫的梁嘯這才沉沉睡去。
他受了傷,可眼下卻是沒有條件料理,隻能憑借本能來自我恢複,至於恢複的速度究竟有多快,卻是不得而知。
然而,就在梁嘯醒來後的次日清晨,走到屋外洗漱的時候,卻為眼前的景象大吃一驚。
小屋本是依水而建,自然距離河流極近,梁嘯來到河邊,竟發現岸邊躺著一人。
袁術策劃的那場洪水太過驚人,淹死了人衝到下遊本也是不足為奇,但讓梁嘯奇異的卻是這個人的裝束和身份。
這人身長八尺餘,虎背熊腰,極其雄壯,麵色雖然白淨,卻是濃眉重目,容貌威武。此人周身滿是虯結的肌肉,卻偏偏披上了一層白色鑲金的錦袍——作為武將的暴烈和作為名士的儒雅在此人身上得到了矛盾卻又和諧的交融。
在將這人打量一番之後,梁嘯已經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恰在此時,壯士咳嗽了一聲,睜開雙眼,打量四周之後,眼中竟有些茫然之色,對著梁嘯道:
“你是誰?這是哪裏?”
“小子梁嘯,益德兄難道忘了?”梁嘯微笑以對。
“梁嘯?你叫梁嘯?……益德又是誰?”
梁嘯臉色一變,難道這家夥竟然失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