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詩詞(1 / 2)

到得湖岸,郭靖對張楓道:“楓弟,我們先去還了船,還有五匹坐騎寄在那邊。”那漁人微笑道:“這裏一帶朋友都識得在下,這些事讓他去辦就是。”說著向那僮兒一指。郭靖道:“小可坐騎性子很劣,還是小可親自去牽的好。”那漁人道:“既是如此,在下在寒舍恭候大駕。”說罷劃槳蕩水,一葉扁舟消失在垂柳深處。

那僮兒跟著張楓等人去還船取馬,行了裏許,向湖畔一家人家取了一艘大船,牽了馬入船,請張楓五人都上船坐了。六名壯健船夫一齊扳槳,在湖中行了數裏,來到一個水洲之前。在青石砌的碼頭上停泊。上得岸來,隻見前麵樓閣紆連,竟是好大一座莊院,過了一道大石橋,來到莊前。張楓等人相互對望了一眼,想不到這漁人所居竟是這般宏偉的巨宅。

張楓五人未到門口,隻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後生過來相迎,身後跟著五六名從仆。那後生道:“家父命小侄在此恭候多時。”張楓等人拱手謙謝,見他身穿熟羅長袍,麵目與那漁人依稀相似,隻是背厚膀寬,軀體壯健。張楓道:“請教陸兄大號。”那後生道:“小侄賤字冠英,請五位直斥名字就是。”郭靖道:“這哪裏敢當?”六人一麵說話,一麵走進內廳。張楓五人見莊內陳設華美,雕梁畫棟,極窮巧思,比諸北方質樸雄大的莊院另是一番氣象。黃蓉一路看看莊中的道路布置,臉上微現詫異。

過了三進庭院,來到後廳,隻聽那漁人隔著屏風叫道:“快請進,快請進。”陸冠英道:“家父腿上不便,在東書房恭候。”六人轉過屏風,隻見書房門大開,那漁人坐在房內榻上。這時他已不作漁人打扮,穿著儒生衣巾,手裏拿著一柄潔白的鵝毛扇,笑吟吟的拱手。

張楓等人入內坐下,陸冠英卻不敢坐,站在一旁。張楓等人見書房中琳琅滿目,全是詩書典籍,幾上桌上擺著許多銅器玉器,看來盡是古物,壁上掛著一幅水墨畫,畫的是一個中年書生在月明之夜中庭佇立,手按劍柄,仰天長籲,神情寂寞。左上角題著一首詞: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裏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白首為功名。舊山鬆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箏,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這詞張楓知道是嶽飛所作的《小重山》,又見下款寫著“五湖廢人病中塗鴉”八字,想來這“五湖廢人”必是那莊主的別號了。但見書法與圖畫中的筆致波磔森森,如劍如戟,豈但力透紙背,直欲破紙飛出一般。陸莊主見張楓細觀圖畫,問道:“老弟,這幅畫怎樣,請你品題品題。”張楓道:“小可鬥膽亂說,莊主別怪。”陸莊主道:“老弟但說不妨。”張楓道:“莊主這幅圖畫,寫出了嶽武穆作這首《小重山》詞時壯誌難伸、彷徨無計的心情。隻不過嶽武穆雄心壯誌,乃是為國為民,‘白首為功名’這一句話,或許是避嫌養晦之意。當年朝中君臣都想與金人議和,嶽飛力持不可,隻可惜無人聽他的。‘知音少,弦斷有誰聽?’這兩句,據說是指此事而言,那是一番無可奈何的心情,卻不是公然要和朝廷作對。莊主作畫寫字之時,卻似是一腔憤激,滿腔委曲,筆力固然雄健之極,但是鋒芒畢露,像是要與大仇人拚個你死我活一般,隻恐與嶽武穆憂國傷時的原意略有不合。據小可所知,書畫筆墨若是過求有力,少了圓渾蘊藉之意,似乎尚未能說是極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