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我半天,蹭過來道:“我們中國人有一首詩專門用來鼓勵處於你這種情況的人……”
我後退一步,道:“別,我古詩詞造詣可比你深厚。”
他立刻改口:“我們意大利人有一首詩專門用來鼓勵處於你這種情況的人……”想了想道,“哎你等我上網查查啊……”
到V島大約兩小時機程。水上飛機飛過蔚藍的海洋,島嶼點綴其間,就像寶藍色緞子上鑲嵌的綠色翡翠。印尼號稱千島之國,實際上擁有一萬多個島嶼散落在太平洋和印度洋間,其中一多半沒人居住。
V島是座帶狀火山島,沿海灘搭蓋了二十來座別墅,島主米勒·葛蘭是位開朗溫厚的中年紳士,帶著我們參觀島嶼,講開發這座島嶼時的種種趣事。譬如別墅皆由打撈的浮木建成,未采伐島上的一草一木。房屋設計由業內那位迷戀圓點元素的C姓設計師完成,最初一稿所有牆體皆是深色係帶淺色圓點的設計,被他嚴詞否決。葛蘭笑道:“康納利簡直大發雷霆,抱怨我不尊重他的設計,我無奈答他,‘老夥計,你也不尊重我的密集恐懼症。’”
我們笑成一片。
蔚藍的天、碧綠的海水、潔淨的白沙、五色的遊魚。6月很快過去,7月也很快過去。
不到兩個月時間,淳於唯換了五任女朋友,分別來自歐洲亞洲北美洲南美洲及大洋洲,再交一任非洲女友就可以實現七大洲大團結。
童桐坐那兒扳指頭,說:“就算再交一任非洲女友,也隻有六大洲呀。”
寧致遠頭也不抬:“那不是南極洲沒人住那兒嗎?你難道要讓唯少和企鵝去談戀愛?”
童桐說:“我怎麼記得好像有因紐特人呀?”
寧致遠給了她額頭一下:“你二啊,因紐特人是北極的,你這文化水平是怎麼混進我們這個高智商團隊的?”
我舉手:“不好意思啊是我把她放進來的。”
淳於唯拿了根吸管喝橙汁,抬眼瞅我們,慢半拍道:“哎你們怎麼老擠對我?我這兒剛失戀,正傷心呢。”
我說:“你把人甩了你還傷心?你傷心毛啊?”
他歎氣:“不是童桐跟我說工作可能會提前完成,下周我們就走嗎?那我就去分手了,怎麼知道剛分手回來你們就跟我說還得再待半月?”他看向童桐,“小童童,你其實是故意耍我的吧?”
童桐驚嚇地坐過來抱住我的胳膊,我說:“淳於唯,你別欺負小動物。”
他委屈:“明明是小動物欺負我。”
他又喝了一陣橙汁,突然拿腳踢我的椅子:“非非,說說你的前男友,說真的這麼多年我一直懷疑你的性取向,我和寧致遠都挺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能讓你神魂顛倒到願意跟他訂婚。你看我這麼傷心,快拿你的情史來安慰安慰我。”
寧致遠一口咖啡噴出來:“我什麼時候跟你說我好奇這事兒了?”
淳於唯不知從哪兒摸出個懷表,打開來,犀利地看向寧致遠:“你敢對聖母像發誓你真的不好奇這事兒嗎?”
天主教教徒寧致遠同誌苦著臉看向他的聖母。
我說:“長得好看,聰明,有錢,性格好,還忠貞。”
淳於唯一頭霧水地看我:“什麼?”
我說:“你不是好奇我前男友是個什麼樣的人嗎?”我和他重複一遍,“他長得好看,聰明,有錢,性格好,還忠貞,簡直完美得不像話。”
淳於唯目露懷疑,半天,道:“哎,可惜他有個青梅竹馬是不是?青梅竹馬真是這世上最難攻克的一種情敵。”戚戚然道,“我平生最失敗的一段感情,也和青梅竹馬四個字脫不了幹係……”淳於唯興致盎然地開始和我們分享他平生最為失敗的那段感情,寧致遠和童桐豎起耳朵聽得一臉興奮。
我低頭喝著咖啡,卻有點神遊天外。
這是印尼的早晨。
我第一次這麼完整地想起聶亦。
剛開始其實是有意不去想他,那個過程有點痛苦,但我的適應能力強,多半月後就習慣。淳於唯是察言觀色的好手,他們情聖界都有這個本事,輾轉到現在才來問我聶亦的事,在他看來我應該已經走出情傷。他一直信奉,傷心的事隻要說出來就會真正成為過去。其實我哪有什麼情傷,頂多是單相思失敗,但這個不能告訴他們,主要是麵子上掛不住。
當天晚上我接到康素蘿的越洋電話,吞吞吐吐問我和聶亦為什麼會告吹。看來他們都覺得兩個月於我已經足夠,可以重提這件事了。
我巨細無遺地和她交代了我和聶亦分手的過程,康素蘿沉默半晌,說:“非非,我聽過一句話,說女人的愛是占有,男人的愛才是放手。”
我歎氣,說:“聶亦要是愛我,我不會主動退出,我沒有那麼大公無私。不過你也知道聶亦跟我結婚是為什麼。說白了我和簡兮都是一個性質,其實什麼都不是,站在這樣的立場上,我沒法和一個病人搶得那麼不好看,挺沒品的。”我笑,“你說我得墮落成什麼樣才能幹出這種事?”
康素蘿說:“這倒是。”又說,“以前我老擔心你會因為太喜歡他失去自我。”
我說:“我倒是想失去呢,沒辦法,這自我實在太強大了啊。”
她在那邊敷衍我:“啊啊,是有夠強大的。”
我們在當地雇了位導遊,下水拍攝時請他協助船長監視水下情況。那個周末導遊正好有空,帶我們去隔壁一個未開發的荒島探險。
在荒島上當了三天野人,回來前接到葛蘭夫人的電話,說島上新來了客人,有一位女客人看方便不方便安排在我和童桐住的那棟房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