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亦發過來的是Fine Art Collection在雜誌網站上公布的獲獎名單,她的名字被圈了出來,聶亦對她說了恭喜,又說沒想到她拍人物也這麼有靈氣。
聶非非的唇角不自覺地上翹。她看了眼時間,今天她睡了個懶覺,紐黑文此時已是深夜。她想聶亦應該是忙了一整天,終於空了下來。她很認真地看著聊天界麵裏聶亦稱讚她有靈氣那句話,唇角又止不住地彎了彎,打字回複:“謝謝,怎麼這麼晚還沒睡?”臨要發送,卻覺得這口吻好似有點太過親密,想了一下,她刪掉了那句話,又重新打字:“謝謝學長,聽我媽說學長月底要回S城給我做最後一次治療是嗎?”然後按了發送。
聶亦很快回了過來:“對,27號的飛機,我會提前和你媽媽定好你的治療時間。”
照理也沒有什麼別的可說了,聶非非規規矩矩地打出:“好的,學長晚安。”還沒來得及發送,聶亦卻又發過來一條信息:“康素蘿說你這一年拍了很多人物照。”
聶非非並不是不會聊天,相反,她是個很會聊天的人,因此她立刻回道:“是呀,學長想要看嗎?”
聶亦說嗯。
聶非非讓他等一等,然後端著水杯去到書房,打開電腦,認真挑選了十來張照片傳了過去。
聶亦很快發來一條語音。聶非非將聽筒放在耳邊,便聽到他低聲問:“連Natasha都拍了,為什麼沒拍我?”
聶非非握著水杯的那隻手抖了一下。她其實是拍過聶亦的,不過是偷拍。她放下水杯,操縱著鼠標鍵打開了一個加密文件夾。文件夾裏隻存了幾張照片,聶非非的目光停落在那些照片上。有一瞬間她想實話實說:“我其實偷偷拍過你。”想挑選一張照片假裝若無其事地傳給聶亦。但她立刻預感到了這樣做的後果。因此她隻是很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後關掉文件夾,對著手機撒謊:“是沒有拍過學長,因為我想學長應該不會有空給我當模特。”
聶亦再次發過來一條語音,他的聲音裏像是含著一點笑:“你沒有問過,怎麼知道我沒空。”停頓了一下,又說,“你現在可以問。”
聶非非握緊了水杯,她喝了一口水,明明隻是常溫的白水,她卻從中喝出了一點酸甜之味。她再次回放了一遍那條語音。聶亦的話好像很普通,但又似乎含著一點格外的含義……在放飛妄想之前聶非非記起了那個百分之八十七點三的數字,那個數字非常有用,讓她立刻停止了妄想。她覺得她像是一個旅人,在沙漠中看到了一片肥沃的、美麗的、鮮花盛開的沼田。但因為那沼田離她太遠,她不清楚它們到底是真的還是隻是一幕海市蜃景。但她也不想去求證,因為她不願意承受失去。
保持現狀就好,她不想要失去。聶非非靜了許久,打出了一段話:“可是學長太帥了,請你做模特,我男朋友就要吃醋了。”為了不使這句話顯得突兀和生硬,她在後麵加了一個兔斯基跳舞的表情。在兔斯基的加持之下,整段話看起來的確生動了許多,像是一句正常的玩笑話,雖然隱藏的信息很是驚人。
聶非非麵無表情地把這句話發送了過去。
她等了十分鍾,沒有等到聶亦的回複。保姆來敲門,說在餐廳給她準備了早午餐。聶非非後知後覺感到了一點饑餓,便跟著保姆下了樓。
聶非非在餐桌前坐了一個小時,但她沒有吃太多。她一直在想,最後回給聶亦的那句話是不是不夠得體。聶亦可能隻是因為喜歡她的人物像,所以提議給她做模特,她所感知到的他話語中的溫柔和親密,應該也隻是她的錯覺。
她不是不想要聶亦做她的模特,但攝影是一件需要動感情的事。業界評價她的作品情感豐沛,充滿靈氣,是因她拍攝每一幅作品時都是全身心投入,會無法自控地、極為放肆地在其中揮灑感情。
她怕一旦正視她的鏡頭,聶亦會看出她的真心。
可她或許真的不該用男友會吃醋這個理由來婉拒聶亦的提議,這大概會讓他誤會她很不專業,對她失望。
但她要怎麼解釋呢?
她無法解釋。
到晚上,聶非非才收到聶亦的回信。他向她道歉,說昨晚太困了,不小心睡著了。聶亦表現得非常正常,淡然,得體,讓聶非非因為曾妄想他做她模特的提議別有含義,而感到了深深的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