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5日,星期二,多雲

聶非非在11月初完成了最後一次治療,之後她在聶亦家的研究院住了三天,那裏有一個專門為她準備的病房。第三天時她的檢查報告出來,數據比上一次還要好,之前偏離最大的一個數值也恢複了正常值。

聶亦說基本可以確定她的基因已經修複,但謹慎起見,最好再觀察隨訪半年。

聶非非的父母非常高興,她媽媽甚至哭了出來。後來她爸爸陪她媽媽去休息室補妝,研究室裏隻剩下她和聶亦兩個人。

聶亦看了她一會兒,問她為什麼不高興。

聶非非不覺得自己不高興,她想,她頂多隻是有點落寞,因為病好就意味著她不太可能再有機會同聶亦規律地見麵。他在紐黑文,她在S城,他們原本就相隔了一個太平洋,全靠著她的病他們才能兩三月見一次。

她以為她把這種落寞的情緒隱藏得很好,沒想到聶亦竟看了出來,這多少讓她有點驚訝,和緊張。她立刻否認了,努力地笑了一下,假裝自己情緒積極:“我沒有不高興。我隻是在想,那我是不是可以潛水了。”

聶亦回答她可以,然後打開了旁邊的一隻抽屜,取出一隻藍色的文件夾遞給她:“有禮物給你,慶祝你病愈。”

聶非非好奇地翻開文件夾,發現竟是一套介紹如何轉學去Y校的資料。她驚訝地抬頭看向聶亦。

聶亦抽出了其中一頁,修長手指點了點紙頁上麵的花體標題:“雅各·埃文斯接受了我們學校的聘請,下一學期會開一門海洋攝影課程。我想你可能不願意錯過。”

雅各·埃文斯是聶非非最崇拜的水下攝影大師。

這個消息讓聶非非愣住了。因為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機會去做雅各·埃文斯的弟子,她也沒有想過即便病好了,她和聶亦之間也依然可以有聯係,比如她可以去做他真正的校友,和他生活在同一片天地。

聶亦的手指從資料上移開,碰了碰她拿著文件夾的手背:“發什麼愣?”

聶非非回過神來,她的心緒起伏,像漲潮的海,控製不住地傾身上前抱了聶亦一下,然後很快地鬆開。“學長你真的很懂我,謝謝你。”這一次她是真的很感激,出於感激想抱一下聶亦。這個擁抱純粹而短暫,不貪心,也沒有試探。她揚了揚手裏的文件夾:“我會好好利用這些資料的。”

有一頁文件沒有裝好,她這麼一揚手,那頁紙便掉了出來,聶亦伸手接住,讓她把文件打開,重新幫她放進資料夾裏:“SAT我可以幫你輔導。”他溫聲對她說,“你的履曆不錯,我和招生官聊過,她覺得你最好再開個個展,那會更有幫助。”

那天下午,在她爸爸陪著她媽媽重新回到聶亦的研究室前,她和聶亦聊了很多,雖然隻是說轉學的事,談如何準備SAT和開個展,是一些嚴肅的可劃分為公事的話題,但聶非非很開心,因為她從沒有和聶亦聊過這麼深入的天。

在長達半個小時的時間裏,聶亦對她的所有問題都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聶非非覺得這樣的聶亦很好,而且如此細致為她考慮前程的聶亦,好像突然離她很近,近得不再隻是個妄想,她一伸手就真的可以抓住他似的。

聶非非也發現了,每見一次聶亦,她就多喜歡他一點。給聶亦的感情越來越多,以至於最近她也開始有貪心的想法,可她也很清楚貪心是不正確的。貪心不會讓她變得快樂,或許還會讓她失去很多。所以聶非非更加努力地克製。

聶非非並不懼怕一輩子都要在聶亦麵前忍耐,隱藏,掩飾,但她怕成為第二個簡兮。這是一種軟弱的情緒,聶非非並不是一個軟弱的人,所有詞組裏她最不喜歡軟弱這個詞,但她決定與自己身上的這一部分軟弱一輩子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