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說話,卻很禮貌地笑了笑。宗室貴女的笑法,是委婉的拒絕,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的意思。
他抑製住一身涼意,半晌,低聲道:“你並不是個無用的郡主。”
正如輪回台上連三所說,能破南冉古墓取得南冉古書,那並非一般人可以辦到。他從前總是評判她天真不知世事,卻是他自視太高。以為古書被毀的那一夜後,他又帶著影衛闖過三次古墓。
前兩次闖墓,她仍被關在麗川王府中,他折損了三十名良將,然而連古墓的巨石長廊也沒有走過。而後便是她的離開,她離開了,卻留下了以她的筆跡抄錄成冊的五本古書在王府。孟珍要強,即便拿到了古書,仍偷偷去闖了那古墓,誓要同她一比高低。他領著侍衛們將孟珍自巨石長廊的迷陣中救醒時,醒來的孟珍在回光返照的最後一刻,不得不承認,是她低看了成玉,她遠不及這位中原的嬌嬌郡主聰慧能為。而後孟珍帶著遺憾和不甘死在了墓中。
事實上,他們所有人都低估了她。這位來自京城的年幼郡主,她有著絕頂的智慧和勇氣。連三用了那個詞,非凡。的確,唯有她拿到古書從那座噬人的古墓中全身而退了,唯有非凡才能如此。
可此時,她卻對他的認可毫不在意似的。從前他誤言她無能弱小,她放進了心中,今日他說出了真心話,她卻並沒有將這句話當做一回事。
她安靜地站在他麵前,沉默了片刻,而後笑了笑:“我沒有什麼好,世子從前也是知道的。”雖笑著,那笑卻未必真心,因他在她眼中沒有看到一點親近,甚至不及他們初見時的那個月夜,那時候他至少在她眼中看到了信任,但此時,那裏麵什麼都沒有。
他傷過她,因此她絕不會再信任他。
那笑將他刺得生疼,可她還要繼續說話,用極規整、極客套的語聲告訴他:“世子說的我都知道了,關乎過去我已全然沒有心結,望世子也不要再有芥蒂得好,這樁事我們從此後便不再提起了吧,那麼我就先……”說著便要走。
“你若不相信我是真心想和你成為朋友,”他疾走兩步攔住了她轉身的腳步,抬眼認真地看著她,“從前總是你追著我跑,這一次,就讓我追著你吧。”
方才的所有吃驚加起來都不及她此時的吃驚,她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開口,目光中流露出不解:“世子何必?我們其實連做朋友都很不合適,世子在京城也待不了多少時候,我們不如就此……”
他卻打斷了她,想要握住她的手,看到她懷疑的眼神,發僵的手指頓在了袖中。他蹙著眉,像在說一句誓言,很認真地再次同她重複了方才的話:“這一次,讓我做那個追在你身後的人。”
同季世子分開後,成玉頗愣了一陣,同季世子這場談話讓她感到很是疑惑,因在她心中,季世子毫無疑問是討厭她的。
當初煩厭著她,讓她不要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他;認為她天真無能而低看她,希望她能早日離開麗川王府別再給他找麻煩的也是他。她的確難以理解今夜世子的舉動。他竟然說一切都是他的錯,還想再同她做回朋友。
她方才對季世子所說全是真心話,她的確從未恨過他,因站在他的立場,她從未覺得他有什麼錯,他當然可以對她有偏見,他也當然可以不想交她這個朋友。他也說過我覺得你煩這種話,是了,他當然也可以覺得她很煩。
那時候她的傷心其實同他沒什麼關係,都是她自找的,因此明白過來後,她便收了性子淡了心。
季世子想一出是一出,此時又說希望和她重新開始,但她其實早已做出了選擇:她和季世子,不太適合做朋友。
然季世子今日如此言辭切切,滿心同她示好,她若一力拒絕,倒顯得氣量狹小。她歎了口氣。其實,若不是極要好的那種好友,萍水相逢能互相點一點頭的平淡之交,他們倒也做得。想到此處,也就釋然了。
一抬頭看到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她身旁的國師,成玉轉頭就把方才的煩惱忘了,一意同國師打聽起連三的去向來。國師一臉深思,看著她欲言又止:“你是不是不太懂季世子他對你……”
成玉莫名其妙望著國師:“季世子對我很是愧疚?我雖覺得沒有必要,但季世子如此說,我也信他,國師大人又想要說什麼呢?”
國師在心中為季世子默哀,他聽到郡主對他的稱呼,立刻想起了自己是個道士。一個道士,真的很不應該參與他們這種兒女情事,國師咳了一聲閉了嘴:“沒有什麼。”他道,正色指了指月亮門外,“將軍在外頭吹風。”提醒了她一下,“將軍心情不太好,郡主你小心些。”
成玉尋著連三沒花多少時候。
冥司中冥主住的宮城建在輪回台後。
入得城門,能見到數座孤島浮於半空,宮室皆位於浮島之上,浮島之間則以廊橋相連。
成玉順著一陣悠揚樂聲來到一座銀裝素裹的浮島跟前。
島上籠著一片雪景,仔細一看又並非雪景,蓋因遍布浮島的林木天生銀枝銀葉,樹林中的小路也皆由白石壘成,因此看上去像剛下過大雪一般。
成玉跟著樂聲步入麵前的白葉林,沒走上幾步,眼前豁然開朗。
白葉林環出的一座泉池中,數位紅衣舞姬正立於水麵之上翩翩起舞。在舞姬們自一個花瓣陣列中散開的一刻,成玉瞧見了方才被舞姬們擋住了的連宋,他正靠坐在一張白玉長椅上提著酒壺喝酒。
一名舞姬白色的水袖向著連三多情地拋去,輕薄的綢紗自他撐腮的左手拂過,拂過他的手背,亦拂過他半張臉。成玉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她記得琳琅閣的舞姬們也有這一手。姑娘們這樣做的時候,那綿軟的身段,嬌豔的臉蛋,再和著水袖中暗藏的旖旎花香,她一個姑娘她有時候都要被迷得暈暈乎乎。
連三微微抬眼,那舞姬腰肢一扭便要倚去他懷中。卻在那一瞬間,舞姬拋出去的純白水袖突然化作了萬千碎片,又化作一簾雪花,飄飄蕩蕩自半空落下。三殿下則往後靠了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舞姬被連三冰冷的眼神嚇得愣住,生生頓在了他跟前,另有一個機靈舞姬一個旋身轉到那飄零的雪花之中,輕輕拽了那拋袖舞姬一把:“還不入列,不要毀了這支舞敗了三公子的興。”
舞姬們重舞作一列,雪花也在此時落盡。
在那落盡的雪花之後,成玉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連三看到了她,他的目光穿越整個泉池落在了她身上。她不知那目光中含著什麼,隻是凝在她臉上時,叫她感到沉甸甸的。
成玉想起來國師說連三可能心情不大好,這麼看來果然是心情不好了。
待她繞過泉池走近時,他已收回了目光,又開始自顧自喝起酒來。他生氣也罷,心情不好也罷,她反正從來不懼怕的,因此在他的長椅邊兒上找了個位置拿袖子隨意揩了揩就坐了下來,渾不在意地和他搭話:“國師說連三哥哥你就在院子外邊吹風,怎麼卻吹到這裏來了,叫我好找。”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你來這裏做什麼?”
泉池之上舞姬們一曲舞畢,一個長得尤其好看的舞姬從遠處靜候的侍女手中端了新的瓜果酒食呈上來,成玉一邊從漆盤中挑水果一邊道:“來帶你回去啊。”
“回去做什麼?”
這可不像她原始見終見微知著的連三哥哥能問出的問題,成玉拎著一串葡萄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狐疑地:“就休息一下,然後回凡世啊。”
連三喝著酒沒有再說話。她覺得他有些奇怪,因此仔細瞧了瞧他的臉,但那張臉除了特別好看以外,別的她也看不出什麼來,她想了想,又問了一句:“你是還不想回去休息嗎?”
他沒有立刻回答她,那托著漆盤的紅衣舞姬在此時微微一笑:“小姐擔憂三公子之心令人動容,但小姐如何知道三公子在此處就不是休息了?”是有些發沙的聲音,卻似陳釀的果酒一般,有一種熟透了的好聽。
成玉反應過來這就是方才為那個拋袖舞姬解圍的機靈舞姬。
那舞姬淺淺一彎眉眼:“實不相瞞小姐,三公子難得來一趟冥司,我們姐妹其實每人都備了一支拿手之舞想呈給三公子一觀。但若小姐此時帶三公子離開,我等的心願豈不就此落空了。”這話其實說得有點逾越,但由眼前這舞姬說出,卻並不令人生厭。
成玉托著腮幫等她的下文,便見她果然抿了抿唇,唇邊的一雙梨渦也很令人喜愛:“今日我主為三公子設下這舞宴,雖是小宴,但照冥司的規矩,若小姐要提前帶三公子離開,卻需同我等比一比本事。今次不如就同我們比一比舞技如何?小姐同我等一比,既全了我等獻舞給三公子的心意,而若小姐舞技在我等之上,那一定更能取悅三公子,三公子大約也更願意同小姐回去,小姐以為如何呢?”
明明這裏最能做主的人是連三,但這紅衣舞姬偏偏來問她,這是看準了連三不會有意見。連三方才同自己說的那幾句話,也的確看不出他有想要中途離席的意思。
成玉一邊剝著葡萄一邊覺得這舞姬果真機靈,但問題是她根本不會跳舞,比這個她必輸無疑。不過好在她是個經常逛青樓的郡主,根本不覺得在這種事情上輸給別的女孩子有什麼要緊。有這麼多姑娘想要跳舞給連三看,這,這很好啊,她也很想看啊。
“這個提議太好了,就這麼辦吧。”她放下手裏的葡萄興高采烈地對紅衣舞姬說。
三殿下的酒壺一個沒拿穩摔在了地上。
樂音揚起,舞姬們挨個兒在泉池之上獻舞,果然各有妙處。成玉雖然自己不會跳,看過的舞卻多。宗室郊祭的祭祀舞,她觀過;宮中宴享的大曲舞,她覽過;蠻族進貢的胡舞,她也欣賞過;加之她沒事兒還去逛青樓,民間的那些俗樂舞她更是門兒清。
她雖然在這上頭如此見多識廣,但今夜也被冥姬們的舞姿給鎮住了。真正是身形未動,神韻已出,而且這些冥姬,她們的身段真的軟。
成玉看得入神,精彩處還要同連三點評:“你看那個雲步,果真如騰雲而行,真是輕盈優美。”“這個橫飛燕跳,腿抻得好直啊。”“方才那個下腰連三哥哥看到沒,那樣那樣的,怎麼腰能那麼軟……”
她吃著葡萄觀著舞,看上去氣定神閑還胸有成竹,連三皺著眉,問了她一個問題:“你這是終於學會跳舞了,有底氣和她們一比高低?”
“沒有啊。”
連三放下酒壺:“所以是你自己想看她們跳舞,才答應了她們,是嗎?”
她毫無防備:“是啊。”話出口反應過來,心裏一咯噔。
三殿下看著她,居然笑了一聲,又看了她一會兒,開口道:“答應她們答應得如此爽快,是原本就沒想著和她們比,也沒想著把我贏回去,是吧?”
成玉心道,壞了。她坐在長椅邊兒上隻覺頭大,想了好半天,道:“那是因為你看上去也不太想回去的樣子……”
三殿下沒有容她糊弄過去,淡淡道:“說實話。”
她歎了口氣:“我……”她將雙手搭成個塔尖放在下巴下麵,“我……”她又“我”了一遍,最終在連三涼涼的眼神之下選擇了放棄,“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她破罐子破摔:“好看的小姐姐們想要獻舞給你,當然應該讓她們獻啊,因為這樣她們會跳得很高興,我也會看得很高興,大家都可以很高興。那我看她們跳完了,我就認輸回去,這也沒有毛病嘛,因為我又不會跳舞啊。況且她們說得也很有道理,連三哥哥你在這裏也可以休息,也不是非得要回去不可,所以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呢?”說完她想了一遍,覺得這番話真是非常有邏輯。
三殿下額角青筋跳了跳:“我沒生氣。”
“好吧。”她嘟噥著,“那你沒有生氣。”她吃了一顆葡萄,又摘了一顆給連三,試圖將氣氛緩和一下,“那你吃葡萄麼?”
“不吃。”他抬了抬扇子,將她的手推開。
她也沒有覺得尷尬,就自己吃了。連三生氣的時候該怎麼哄,成玉其實有經驗,但她今夜大悲大喜,情緒不太穩定,怕發揮不好,不僅不能將他哄回來還要弄巧成拙,就琢磨著可能將連三放一放,放一會兒沒準他自己也能好。
她打算放著三殿下,三殿下卻沒打算放著她,他挑眉責問她:“讓我一個人在這裏休息,你就不擔心待會兒會出什麼事是嗎?”
她還真不擔心這個,不禁反問:“這些舞姬姐姐們,她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啊,冥獸連三哥哥你都不怕的,姑娘們能拿你怎麼樣呢你說是不是?”
樂音陡然一高,泉池中的舞姬一下子躍了起來,紅色的紗裙在空中撒開,成玉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但鑒於連三此時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她目光隻溜了個神又趕緊移了回來。
三殿下冷眼看著她,成玉覺得他可能是忍不住想要打她的意思,出於本能,朝長椅的邊角處躲了躲。
看她這個動作,三殿下揉了揉額角,朝泉池吩咐了一句:“停下來。”泉池旁的樂音驀然凝住,泉池正中的舞姬也趕緊刹住了動作,差點摔在水中。
成玉迷惑地看向連三。
他卻懶得理她似的,隻向著泉池中一眾舞姬淡聲吩咐:“換個比法。”一抬折扇,化出數本書冊浮在半空之中,“跳舞看得我眼花,你們同她比背這個,誰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背完整本經書算誰贏。”
成玉目瞪口呆。浮在半空的那數本經書,封皮上的五個大字她特別熟,《妙法蓮華經》。這本經書她幫太皇太後抄過,全書一共七萬八千餘字,字兒賊多。
她過目不忘,比背這個她贏麵很大,便是不翻閱那本長經,此刻那七萬八千餘字已在她腦中呼之欲出了。
但……連三為什麼要讓她們比這個?
她發著愣,見連三朝她勾了勾手指,她配合地靠了過去,便聽他在耳邊報複性地威脅:“這個你若還贏不了,敢把我扔這兒,那這舞宴後,就換我把你扔在冥司,聽懂了嗎?”他挺溫和地問她。
比這個她雖然贏麵很大,但萬一此處有哪位仙子潛心佛法,對這部長經亦能倒背如流。她打了個哆嗦:“你,”她舔了舔嘴唇,“你是認真的嗎?”
三殿下的扇子緩緩抵在她的肩頭,輕輕拍了拍,他附在她耳邊笑了一聲:“你猜。”
國師在小院中等了許久也沒等著成玉將吹風的連三帶回來,放心不下,出外尋找。國師沒有成玉的好運,尋了好些時候才尋到這座浮島。
穿過白葉林,倒果真瞧見了三殿下和小郡主,兩人正坐在一張長椅上說著什麼。但吸引了國師目光的卻並非他二人,而是他們麵前泉池裏的數位紅衣少女。
少女們皆是舞姬打扮,坐在泉池中人手握著一本《妙法蓮華經》鄭重記誦。
“爾時如來放眉間白毫相光,照東方萬八千佛土”的誦經聲中,國師有點發蒙,心道禿驢們動作怎麼這麼快,傳經都傳到冥司來了?
國師蒙了好一會兒,回過神後他從胸前取出一本小冊子,靜悄悄靠近了那一串舞姬,拍了拍坐在最外頭的舞姬的肩膀:“姑娘,我們道教的《太平經》你有沒有興趣也了解一下?”
姑娘:“……”
成玉終於還是證明了自己,沒有給連三將她丟在冥司中的機會。
事實上她隻背了前頭三千字,下麵的舞姬們便齊齊認輸,並沒有誰有那樣的氣性非要和她一較高低。成玉早已看透,明白這是因大家都不願背書,都希望早早輸給她以求盡快結束這場折磨的緣故。同時她感到以後連三要再來冥司,再也不可能有這種十來位舞姬求著向他獻舞的禮遇了,大家不給他獻刀子不錯了。
將連三贏回來帶離泉池時,成玉還在琢磨連三為何非要她把他贏回去,他這是個什麼想頭,又是在犯什麼毛病,因此也沒察覺連三喝醉了。
她後來才聽說,冥主謝孤栦愛酒,酒窖中存了頗多佳釀,有些酒滋味溫和,酒性卻極烈,而那晚連三所飲之酒便是這一類酒中的絕品。
起初她和國師誰也沒發現連三醉了這事,畢竟三殿下從頭到腳看起來都很正常。
直到走下那段廊橋。
下廊橋後他們原本該向東走,連三卻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相反的方向。國師在後頭犯糊塗:“將軍這是還要去何地?”連三僵了僵:“……回宮。”國師揚手指了指東邊的小花林:“回宮是在那邊啊將軍。”
成玉的確很奇怪連三居然會記錯路,因為他們宮前有一片小花林,隻要不瞎就不會走錯,但她也隻是想興許連三有心事故而腳下沒有留神罷了。
但轉過那片小花林連三居然又走偏了。國師在後頭冷靜地提醒道:“將軍,我們得拐個彎向左。”成玉此時就有些懷疑了。
好不容易入了宮門,這次連三在小院跟前的月亮門前停了好一會兒,國師也低眉順眼地站了好一會兒,就她沒忍住,膽大地問了上去:“連三哥哥,你是不是記不得你的房間在哪個方向了?”
連三神色又僵了一下,國師比她可機靈太多了,見狀立刻走到了前頭,一邊在前方引著路一邊作勢數落她:“將軍怎麼能不記得自個兒住哪個殿,郡主你見天的腦子裏淨是奇思妙想!”連三先看了國師一眼,又冷冷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卻接下了這個台階,跟著國師朝著主殿行去。
成玉就確定了,連三這實打實地,是喝醉了。
醉酒,她也醉過,醉得有了行跡,那必然是難受的。雖然連三麵上瞧著沒有什麼別的反應,豈知他不是在強忍?
這種情形下沒個人近身照顧著,很不妙啊。
她趕緊追了上去。
她琢磨著,連三即便在國師跟前強撐著麵子,在她麵前又有什麼所謂呢,她執意跟進殿中照顧,連三也不會趕她。她如意算盤打得挺好,對連三也的確了解,但眼看著差一點就跟進去了,半路卻殺出了個季世子竭力阻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