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見到車尾號是67,我皺皺眉,現在的狗仔也是沒事找事幹,跟蹤一個落魄公子挖掘別人的悲傷就這麼暢銷麼。
醫院。
一片白色和刺鼻的消毒水味。
我和何遙易牽手跨著淩亂的步子來到急診室外。何夫人滿臉坐立不安地等在室外。
何遙易走過去:“媽,情況怎麼樣了。”
何夫人焦急道:“遙易,你來了。再不來,媽都撐不下去了。進去半個多小時了。都什麼債主,追債就追債,潑漆就算了。還拿手腕大的棍子追著一個老頭打。人性,人性都到哪裏去了!”
何遙易扶著何夫人坐下:“媽,我想起我們在郊外還處產業,等爸出院了,你和爸往那住。希望能避開點債主。”
何夫人沒上妝的臉比平常在報章的精致小臉蒼老了許多,她雙手在何遙易的臂上抓出兩條印子,眼角的淚像水龍頭開了般,直往下流,但她沒有大聲哭號,就算在極度悲急的關頭,還是保持著大家貴婦的儀態,她的聲音緩慢而沉重:“兒啊,我們何家到底上輩子造了什麼孽……。”
何遙易不時盯著手術房亮起的急救燈,雙腳透過褲子隱隱有抖動的跡象,但他上半身亦保持平靜,努力壓抑著嗓音,柔聲安慰:“媽,放心吧。沒事。多的是人急救十幾個小時都安全走出來了。”
何夫人兩片幹枯的唇瓣抖動,沒再說話。
我默默地走出醫院,找了家便利店,買了兩瓶礦泉水,和幾包餅幹,深呼吸一口,嗅著已經衝淡不少的消毒水味。手往褲兜裏反複摸著,裏麵有一張,我來時添好的一億支票。波鞋咯吱地踏著地板,狠握了下礦泉水瓶,踏進醫院大門。
哢嚓——
遠遠地,手術房門開了。我跑過去。何夫人已經徹底失去了平靜,她緊張地抓著主治醫生的白色大褂,哭喊道:“怎麼會這樣。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看向何遙易,何遙易殷紅的雙唇在齒下鈍白一點點蔓延,青到極致暴出鮮紅,他雙拳顫抖著,火紅的血跡沿掌線流下。
“何遙易……。”
我正想走過去安慰幾句,耳邊傳來醫生冰冷沒有溫度的聲音,他說:“何少爺,何夫人,何家現在的情況大家都清楚。但是何老爺的糖尿病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心裏壓力牽引並發症雙目已失明,下肢加速壞疽,腎功能也正在衰竭……之前何家賒賬的藥片已經2萬多塊,再加上幾次注射胰島素,院方已經仁至義盡了……”
“不,不,不,院長,您看在何家曾是這家醫院股東份上,再給我們賒一次,求您……”何夫人墜著院長的白衣褂。
“對不起,何夫人,何家已經欠下醫院兩三萬了。實在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院長微歎一句,神色依舊冷漠。想必拖欠醫院錢的人太多了。
“連院長,再給我們十天,我們一定籌起錢。現在請您先給我爸爸繼續治療好嗎。”何遙易扶著幾乎倒地的何夫人,眼角暗沉,幹澀的嗓音微梗著做保證。
連院長冰冷的麵孔如機器人般:“對不起,我們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