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抬腿就踢,金牙貴看著塑料桶眉頭一皺,大喝一聲:“別碰!”
他說話的速度顯然趕不上阿虎的重腿,話出口桶已經被踢倒。這個加侖桶的質量顯然不怎麼樣,這一腳下去立刻多了個窟窿,裏麵的液體順著窟窿汩汩流出。
液體一流出來,一眾大漢全都驚叫出聲。
“幹!電油!”
“你不想活了!”
“砍死他!”
剛剛收進去的刀子,重新抽了出來。
金牙貴這當口卻是忙不迭地將還在燃燒的香煙朝自己左手手背上用力按下!伴隨著一聲皮肉燒灼聲,煙頭總算是及時熄滅。腳更是對著火盆猛踩,三兩下將火盆內的餘火踩滅。
所謂的電油是港島俚語,實際就是汽油。誰也沒想到,陳繼祖居然在桌子底下藏了汽油。饒是金牙貴老江湖,這當口也沒法保持從容。
他臉色鐵青死死盯著陳繼祖:“敢擺我的道!你以為自己九條命!覺得很勇是吧?我金牙貴既然敢出來混,就不知道怕字怎麼寫!一桶電油就想嚇我?你看看你有沒有本事把它點著!帥哥!”
窗外雷聲陣陣,一道閃電劃過,把金牙貴的麵孔照得分外猙獰。
留聲機內傳出的京劇唱腔已經變成了“點點淚珠向下拋……”
陳繼祖直視金牙貴的眼睛,神色很是平靜:“論放火我當然比不上貴哥,不過你不妨猜猜看,房間裏會不會隻有這一桶電油?我要點火,貴哥的這些兄弟能不能攔住我?”
“唬我?敢不敢跟我打個賭,就算讓你把火點著,最後死的也隻有你一個!”
“我當然信了。不過貴哥你可能不知道,我師父這輩子沒留下什麼,隻剩下這間房子外加房子裏的東西。今天老人家頭七,我要是連最後這點產業都保不住,活著也沒用了。左右都是死,我有什麼不敢?”
“小子,你這是在砸我們兄弟的飯碗!隨便什麼人拿幾桶電油出來就能賴賬,我們就不用混了!十幾萬我虧得起,這個麵子,我虧不起!你不就是要點火?點啊!大不了這筆數我自己扛!給他火柴!”
阿虎原本自從發現自己闖禍之後就木怔怔地愣在那,聽到金牙貴咆哮如夢初醒,手忙腳亂翻出一盒火柴遞到陳繼祖眼前。
金牙貴死死盯著陳繼祖:“我倒要看看,林師傅的徒弟有沒有種?是你自己來?還是貴哥幫你!”
陳繼祖並沒有接過火柴,而是看著金牙貴。
金牙貴臉上露出一絲獰笑:“怕了?還是感覺一桶電油不夠?沒關係,你不是藏了很多麼?告訴我在哪,我幫你倒。還不夠的話我讓兄弟們現在去提幾桶來!你有句話說得沒錯,比放火你差遠了!來啊!”
在金牙貴想來,陳繼祖既然不敢接火柴,肯定就是怕死。眼下這種情況自己見得多了,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擺出玩命的架勢,實際上根本沒膽量。
就在他準備像對付其他癟三那樣,先鎮住然後再出手來一記狠的,出乎意料的一幕發生了。
陳繼祖從容地從身上摸出了一個打火機,輕輕按下,火苗升騰。
“現在是70年代,火柴落後太遠啦,我還是喜歡這個。Zippo,美國貨,裏麵是火油來的。我不是怕,而是等時間。現在整間屋子都是電油,這時候點火才是真的……轟!”
瘋子!這人是瘋子!
金牙貴看著陳繼祖臉上那若有若無的笑容,以及握著打火機的手,腦海裏隻剩這一個念頭。這小子多半已經瘋了,是真的準備拚命!
他有點後悔,自己所處的位置離門太遠了。如果陳繼祖真的放火,手下或許逃得掉,自己恐怕就得被他拉住當墊背。就算自己現在一槍打死他,火也一樣會燒起來。
這下……麻煩大了!
房間裏寂靜無聲,留聲機內傳出的京劇唱腔就分外清晰。
“完恩義拚一個海沸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