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2 / 3)

反反複複。

對了,忘了說,尹安的母親叫臨,許慕辰是這麼聽尹安喊的。

第二日,尹安見到他,第一句說的便是;“昨天我哭的事情,不許說。”她又像一隻小獸了,看人的目光散發著稟咧的冷光。

“你以後你哭的時候,我要陪你在身邊。”他說。

她瞪大眼睛,說;“長出息了啊,許慕辰,你敢和我講條件。”

她作勢伸出拳頭要打他,他咧開嘴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他喜歡這樣的安安,這樣放肆明亮的安安。

可,許慕辰沒有想到的事,那樣的爭吵並沒有一次就完結了,一個星期裏總有五天,有時是安的父親喝多了酒,有時是安母親的衣服穿的漂亮了些,總之有無數的理由可以引發一場暴力的爭吵。

尹安的目光也越發的稟咧起來,神色冷漠。

這樣的日子一直過到尹安十三歲,在這六年的時間裏,許慕辰看見尹安躲在角落哭的次數越來越少,他記得有一次爭吵,尹安的父親拿起板凳砸向尹安的母親,站在一旁的尹安隨手操起地上的酒瓶砸了過去。

許慕辰在窗外看著,那一瞬間,他被尹安周身散發出的強烈的恨意嚇住了。

酒瓶砸偏了,砸到了那個男人的肩膀上,男人瞪著眼睛衝向她,張口就罵;“小婊子,媽的,敢打老子。”

甩手就是一耳光,尹安的嘴角滲出血。許慕辰比尹安的母親快一步衝到尹安的麵前,像母雞把她護在後麵,戰戰兢兢的看著安父親。

“婊子,那你不就是瞟客麼?一個瞟客張狂什麼?”尹安夾雜冷笑說。

那時,許慕辰還不太懂這些話的含義,尹安卻過了同齡孩子該有是思想。

尹安的父親額上青筋暴起,眼睛像魚眼一樣的瞪大,他伸出手從後麵拎出瘦小的尹安,狠狠的說;“媽的,老子摔死你,摔死你這個小雜種。”

臨衝過來,尹安摔在她的身上。

她沒有哭,目光緊緊的看著那個男人,她說;“你不會老麼?你沒有老的那一天麼?”

許慕辰看見那個男人似乎有些泄氣。踢了地上的尹安一腳,罵罵咧咧的走了出去,在地上扔了一遝錢。

臨坐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她已經沒有了剛來時的美麗,臉上充滿著生活給予的滄桑。尹安撿起地上的錢,站起來,看著臨說;“哭什麼?要的不就是這些,為的不就是這些麼?”

她與自己的母親間完全是成人化的形式,感情亦是涼薄的。

生活已經將她們改造的麵目全非,感情是奢侈的,她隻知道她們是彼此的唯一,她們相依為命。

那時,尹安也不過才十三歲,還是個孩子啊。

尹安沒有想到臨會突然搶走尹安手裏的那些錢,然後用力的撕碎,拋起來,滿屋子都是被撕碎的紅色的百元鈔票。

“他是我的命呀,他給了我命啊,我怎麼會隻為了這個,怎麼會?”開始時,臨是嘶吼的,可是到了後來,臨的聲音越來越小。

尹安呆呆的看著臨,她從來沒有見過臨這樣的表情,很久以後回想起來,那是絕望,悲戚。

許慕辰也被嚇到了,這個漂亮的女人從來都是沉默,安靜甚至有些隱忍的。

“這樣,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麼?”尹安問,聲音卻弱了起來。

大概從那個時候開始,尹安的性格就已經成型,愛憎分明,有棱有角。

“安,你不要恨他,你不要恨他,他是個好人,他在我臨危時,給了自己的腎,安,他是個好人。”臨看著尹安,目光期期艾艾。

她從來沒有說過這些事,這都是她一個人的事。可是,尹安不能恨他啊。

若不說震驚該是如何?那樣一個凶神惡煞的人竟會做這樣的善事,尹安是不相信的。可是,臨又絕不會說謊。

“如果那時你知道會這樣,或許你會選擇去死,總比這漫長的折磨要痛快吧。”尹安說話總是淩厲的。

臨的臉色有些變化,她低下頭說;“不管我的選擇是如何?可他選擇犧牲自己救我,是他選的啊。”

臨是個太善良的女人。尹安張了張嘴想說;既然選了如今就不要這樣,可終究忍了下來。或許其中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吧,否則,當初那樣情深的舉動,如今怎麼會變到這個地步?

看了看出神的臨,尹安不再說話,彎腰,低頭,重複那些每次爭吵後都會動作。

許慕辰走過去,站在她身邊想幫著一起收拾,尹安突然抬起頭,罵道;“還不走,還沒看夠是不是?這笑話是不是比電視裏演的還要生動。”

許慕辰愣住了。

尹安扔掉手裏的東西,大力的把許慕辰向門外推,邊推邊說著;“滾啊,滾。”她的聲音很小,卻砸在了許慕辰的心上,生疼。

抬起頭,看見尹安眼角晶亮的淚珠,剛剛堅硬的心瞬間又柔軟起來,他想起她曾經揮著拳頭,說:“我哭的事,不許說。”

小小的年紀,她就長了尖銳的獠牙,可她要保護自己,不是麼?

“我要告訴那些孩子你哭的事。”許慕辰說。

尹安抬起頭怔怔的看著他,一時間沒反映過來,一向受欺負的人,要反抗了?

“我們說好條件的,我不告密,你要我陪著。”他說。

她愣了愣,臉上的表情有些動容,低下頭,說了句;“卑鄙。”

他的表情那麼溫和,他的目光那麼清澈,他有著陽光一般的溫暖,她拒絕起來多費力。

盡管,尹安還是恨那個男人的,可是,再吵架時,她不再拚命的對抗了,她會拉著臨跑出去,然後滿院子裏的人都出來,那個男人悻悻的罵兩句便不再打了。

隻是,那個男人開始酗酒了,幾乎夜夜喝,夜夜醉,醉起來便打,他總是說老婊子,小雜種,每說一句打的越厲害。

尹安睜著明亮的眼睛,稟咧的看著他。

他轉過身,鞭子便揮到安的身上,她不再掙紮,隻是看著她,而臨會在第一時間衝過來,躺在尹安的身體上麵。

“叔叔,我給你送酒來了。”許慕辰嘩的打開門,手裏高舉著一瓶酒。

那個男人揮鞭子的動作定格住了。

他轉過頭,臉色不善的說;“誰讓你來的?”

許慕辰眼底閃過一絲畏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尹安,深吸了一口氣說;“這是別人給我爸爸的,爸爸說他不喝酒,讓我給你送來。”

這酒不是他爸爸的,而是他用自己的零用錢買的,他想他那麼愛喝酒,送酒給他,會不會讓他心情好些,就可以不用打尹安了?

“擱那。”終歸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扔下鞭子,重新做到桌子旁。

尹安扶著臨站起來,然後朝門口的許慕辰走去,在他旁邊,她頓了頓說;“喝,哪天非喝死你。”

語氣不知是憤怒還是關心。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際,許慕辰拉著尹安飛似的跑了出去。尹安爬到牆頭上,在上麵揮手喊著許慕辰一同上來,他沒有辦法,隻得縱容她,並在一旁陪著。

夜晚,天空像染了墨一樣的深藍,星光很微弱。

“打到你了麼?”許慕辰關心的看著尹安。

尹安看著他,一雙大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她說;“傻了吧你,我這麼厲害,他怎麼可能打到。”

她每次都這樣對許慕辰說,沒心沒肺的樣子,然而,晚上洗澡時,她便看見自己身上未愈合的舊傷又添了新傷,密密麻麻,似乎沒有好的那一日了。

有時,她看著看著,就會蹲下去,水從頭頂流下,流到臉上,落到嘴裏有點鹹,大概是眼淚吧。

可尹安會固執的說那是水,隻是水。

在她眼裏,眼淚是可恥的,哭是懦弱的。

流淚的應該是那些在父母掌心裏的千金小姐,而她憑什麼呢?無需那麼矯情。

許慕辰心疼的看著他。

“許慕辰,昨天我和我媽說,我說我帶她走,留他一個人孤獨終老。”尹安裸露著的小腿垂下牆下麵,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著。

許慕辰大幅度的轉身,差點掉了下來,他說;“安安,你要走麼?”

尹安點點頭,恩了聲說;“我很想走,可是她說她不和我走,她說等我長大,可是,長大還要很久呢。”

許慕辰放心的呼出一口氣,他說;“安安,你不要走,我保護你。”

尹安轉過頭看著他,這些年未曾覺得,這個一直在身邊任由自己欺負的男孩,怎麼突然就長大了?

她本想說,就你,憑什麼。想了想後,她沒有說,而是笑了笑,重重的點頭,這個男孩,從一開始不就用弱小的力量在幫助自己麼?

在尹安的心裏,他的分量已經隨著時間根深蒂固,人隻有到分離,才能方知重要。

許慕辰咧開嘴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比天上的星星的還要明亮,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巧克力糖給尹安。

“許慕辰,原來你每天把買早飯的錢都用在了這裏啊,許慕辰,你腦子有毛病吧,吃一塊糖,能有什麼用,不吃飯就長不高,知道麼你,以後不許再買了。”她巴巴的說完這些話,卻還是把巧克力塞進了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