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是我獨家的記憶
擺在心底,不管別人說得多麼難聽
現在我擁有的事情
是你,是給我一半的愛情
我喜歡你,是我獨家的記憶
誰也不行,從我這個身體中拿走你
在我感情的封鎖區
有關於你,絕口不提,沒問題
——陳小春•《獨家記憶》
一周前。
下午三四點的光景,盛年從計程車上下來,稍微理了理裙角,一邊將手機放進包裏一邊抬頭看看招牌:久久百合咖啡小屋,應該就是這裏了。
前幾天從前在學生會很照顧盛年的學姐張靜忽然聯絡她,說有一份教中文的兼職願不願意接受。對方是一位美籍華人,目前在中國做生意,但中文隻會一些日常用語。盛年如今剛剛邁入大四,想想自己的空餘時間很多,便答應了,約好今天在這裏見麵。
推門而入,飄著濃濃奶味的咖啡香撲鼻而來,加上充足的冷氣,讓盛年霎時神清氣爽。這家咖啡屋並不大,木案木椅,總共十幾張桌子,此時的客人也很少。
短信上說預訂的7號桌,盛年按著木案上的號碼牌尋過去,7號桌此時已然坐了一位男子,清爽的短發挑染了幾許深栗色,並不長的額發似乎是用發膠抓立起。雙眉濃淡正宜,鼻梁挺立,上唇微翹,神情漠然地攪拌跟前的咖啡,他似乎在想些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寂寞清冷的感覺籠罩著他。
就是這位麼?
盛年走過去,在男子的對麵停下來,想要詢問卻突然之間忘了對方的名字叫什麼,隻記得依稀是姓陳,於是隻能不確定地開口問道:“Excuse me, are you Mr. Chen please?”
在他抬頭的那一瞬,盛年發現,原來他有一雙極其好看的桃花眼。
這是程家言二十年之後,第一次回到N市。他在美國這麼多年,一直逃避N市、逃避中國,然而顧康卻再一次意味深長地拍著他的肩膀,說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今天,是他在N市的第二天,陽光充沛,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似乎臉上都帶著笑意。他一個人走了很久,走得越久心裏越迷惘,好似這樣走下去卻永遠不知道哪裏是盡頭、盡頭處又會有怎樣的風景。駐足看向馬路對麵,有一家咖啡小屋,程家言點了一杯黑咖啡,湯匙在杯中緩緩地攪拌。
麵前忽然有一片陰影,接著便聽到一個柔軟的聲音問道:“Excuse me, are you Mr. Chen please?”
程家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穿著T恤和牛仔裙的陌生女孩子,幹淨素淡的眉目,看上去還是學生模樣,明媚的笑容裏有一絲緊張和不確定。
盡管很疑慮,片刻後程家言還是淡淡應道:“Yes.”
得到肯定的回答,盛年鬆了口氣,拉開椅子在程家言的對麵坐下來,這一次的笑容沒有了疑惑顯得更加明亮,上身微傾,伸出手對程家言道:“Glad to see you, my name’s Sheng Nian, you can call me Olivia.”
程家言微微皺眉,伸出手,同盛年短暫交握後便抽開,清清淡淡回道:“Glad to see you.”後就不再多言。
從未遇到這樣少言寡語的人,盛年片刻間有些尷尬,但很快又彎起笑眼,繼續用英文說道:“陳先生,我已經聽靜姐說過你的大致情況,不過對於你的漢語水平究竟是怎樣還是不夠了解,能麻煩你隨便說幾句中文嗎?”見程家言還是漠然地注視著自己,盛年補充道,“這樣方便我更好的製定教學計劃。”
聽到這裏,程家言有些明白事情的始末了,但他不動聲色,反過來用中文問道:“你要我說什麼?”
僅是一句話,他的中文已比盛年預想中要好多了。
盛年有些訝然他的流利,咬咬唇,從包裏拿出一張紙遞給他:“這是我暫定的教學計劃,你先看看這樣的安排行不行。”
程家言接過來,低頭看著紙上她列的教學計劃。盛年見他看得很仔細,臉上漾起一絲如釋重負的笑,補充說道:“我在最下麵標注了手機號碼和E-mail地址,如果你有什麼疑問的話可以隨時問我。”
這是一份很詳細明晰的教學計劃,她的字也很清秀,如同其人。程家言的嘴角忽然不可覺察地微微揚了揚,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抬起頭,盛年依然笑得楚熙雲月地注視著他,眼裏寫滿了期待。程家言剛剛想開口,她的手機卻忽然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閃動著“靜姐”兩個字,盛年對程家言說了聲“Excuse me”之後便走到過道處按下接聽鍵:“喂,靜姐?”
電話那頭傳來張靜一向大大咧咧的聲音:“小年啊,對不起啊,我剛剛才看到那位陳先生發過來的短信,他說他今天臨時有事,見麵取消了。”說著說著聲音小了下去,“其實陳先生中午的時候就發短信了,但我今天太忙了直到這會兒才看到……”
突如其來的消息令盛年詫異不已,她回頭看看7號桌的那位男子,似乎仍舊伏案看她寫的教學計劃,不可置信道:“靜姐,我們是約的7號桌嗎?”
“7號桌?1號桌啊!”
張靜的回答讓盛年瞬間紅了臉:難怪他一直那樣淡漠清冷,原來自己從頭到尾就看錯了數字、找錯了人!
恍恍惚惚掛了張靜的電話,再回到7號桌時盛年的腦中盤旋著隆隆的“嗡嗡”聲。她抓起包,對程家言微微鞠了鞠躬,麵紅耳赤地道歉道:“先生對不起,很抱歉打擾了您,我……我好像走錯了桌……”
還是那張素淨的臉,隻是一直粉到了頸,不知為何,程家言心裏的迷惘似乎退去了許多。他之前的神色一直那樣淡漠,此刻卻破天荒地露出一抹微笑,連整個臉頰的線條都柔和了起來。
程家言長得原本就極精致,更是自有一番他自己的味道,仿佛蜿蜒鋪展的水墨畫,濃淡恰宜。而他此時僅僅是微微一抹淡笑,卻讓整幅水墨畫刹那間光華流動,那雙桃花眼中流轉的神色更是令人移不開視線——盛年,竟也怔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