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浮生能得幾多時,須學楊公畏四知。
綦縞足娛休妄念,不漁美色是男兒。
當下趙雲山、趙相,過了自己的船,前往蘇州進發,按下不題。且說蔣雲,自從見了馮氏,時刻想念不忘。到得結義之後,雖則每日相見,怎奈趙相是個不出門的主顧,那馮氏又極貞慎,憑你著意殷勤,微方挑撥,並不肯輕露半點笑容。以此隻得眼飽無由著手。
那一日直送趙相,到了秀州分別。一路回來,心下暗暗歡喜,不住的想道:“縱使馮氏心肯,有那王氏礙眼,畢竟未易就諧好事。不如先把王氏撳倒,那雌兒就是我手中物了。”算計已定,隻等船到岸邊,先去回複了王氏。才進家裏,收起盤盞,打發了船家,就去買了一尾鮮魚,一隻大雞,一盤茶食,著令渾家楊氏巧姑,打從後門送到王氏家裏來。王氏婆媳,殷殷致謝,就把雞魚整理,留著巧姑,吃了夜飯,一同送他回家。巧姑又將婆媳留住吃茶,盤桓至更餘天氣,蔣雲親自點燈送轉進入門內。低聲囑道:“沒有男子在家,須防小人暗算。倘有什麼響動,隻宜側耳細聽,切不可就說是貓鼠。”王氏道:“多謝好話,夜深了,去罷。”蔣雲走了四五步,複又轉身喚道:“油雖貴,須要點著一盞燈兒,也覺膽大些。”王氏從樓上應道:“曉得了。”自此蔣雲每日間,隻在趙家走動。早間缺柴,就去買柴。晚上要酒,就為打酒。王氏十分歡喜,親做一雙鞋襪,送與蔣雲,蔣雲把鞋放在家裏。過了兩日,王氏問道:“我做的鞋襪,怎麼不穿?想是做得粗糙,不中你的意麼?”蔣雲道:“蒙娘厚恩見賜,隻宜簇新珍藏笥篋,以便時時須戴,豈可放在腳下踹著。”又一日,蔣雲拿了一匹綿綢,央著王氏裁剪,故意把那尺兒掉在地下,假做尋尺,將王氏的腳尖,捏上一把。王氏笑道:“你錯了,那根不是尺兒,為何倒捏了我的腳尖。”說話的,若是王氏果係貞潔,此時就該發話,使蔣雲沒意思,也便絕了他的邪念。怎反說是錯捏,豈不是明明有意的了。原來王氏,年雖三十五歲,姿容白嫩,倒像三十以內的。自從守寡,已經八載。既當久曠之際,又值一個光棍後生,終日在家,娘長娘短,肉麻親熱。不要說王氏,就是貞節婦,隻怕也著了邪魔。倒虧馮氏做人正氣,在旁礙眼,不便勾搭。閑話休提。
且說王氏,為因自己的生辰已近,要請觀音庵尼姑,喚做靜照念經。預托蔣雲,置備蔬果香燭等物。蔣雲暗喜道:“隻在這尼姑身上,便可以成就我的好事了。”遂將銀二兩,即日到庵,送與靜照,要他如此如此。
原來靜照雖入空門,卻慣會與人做那馬泊六的。見了一錠雪花細絲,滿口許允道:“不勞居士費心,隻憑我三寸舌,包你成就。但事諧之後,還求重謝。”蔣雲笑嘻嘻的應了一聲,即作別而回。當日午後,靜照一徑走至趙家,見了王氏,嘻嘻笑道:“別來未久,不覺尊容比前愈加肥嫩了許多,想是喜氣衝衝,以致精神旺相。”王氏歎口氣道:“窮居孤寡,有甚喜來。”靜照道:“聞得大官人與蔣居士結為弟兄,得人扶助一喜也。又聞大官人出外為商,必獲厚利,二喜也。目下更值壽誕伊邇,三喜也。還有意外之喜,難以枚數。”王氏笑道:“多謝師父,但知我的喜,怎知我憂柴憂米,支持門戶,苦不可言。日來正為賤涎偶臨,已買下些香燭,意欲屈請賢師徒二位到舍,念經一日。尚未專人相約,誰想順風兒吹得來。”
靜照道:“我亦正為此特來相請。若到宅上,打攪不便。不如齎了香燭,光降荒山,待與家師靜悄悄的多誦幾卷經,倒覺省便些。未知尊意若何?”王氏道:“如此甚好,至期容當早起叩刹。”遂欲具齋相款,靜照推謝而去。隻因此一來,有分教:壽辰翻作鴛鴦會,尼刹新開方便門。
到了那一日,王氏清晨梳洗,留著馮氏在家,同了蔣雲,並蔣雲家裏一個小廝,拿了香燭蔬果,來到尼庵,周圍一看,果然好一所幽雅禪室。但見:
門外水浮綠藻,籬邊煙鎖垂楊。
隻有白雲一片,時同野鶴回翔。
當下靜照接進殿上,隻見佛座前燭火輝煌。香煙繚繞。那師徒兩個,早已念完了一卷藥師經。王氏向佛參拜禮畢,老尼就來邀進房內吃茶。靜照道:“蔣居士也到裏邊,一同吃了茶罷。”王氏道:“多謝師父,總沒有外客,隻該一處同吃了。”既而早飯已過,靜照與老尼,自在佛前誦經。蔣雲領著王氏,四圍閑看。每每將些風情說話勾引。王氏隻是笑而不言,停了一會,靜照又來催喚吃齋。等得王氏和著蔣雲,進入房中,靜照道:“二位且請寬坐,待我去佛前添了香燭,再來奉陪。轉身向著蔣雲,丟了一眼色,遂將房門反掩而去。蔣雲帶著笑,走近王氏身邊,雙膝跪下道:“這段苦情,娘可得知麼?”王氏便將肩上打了一下,帶笑罵道:“活賊囚,你的歹意,我久已猜著你了。隻是這個所在,怎麼使得。萬一靜照闖將進來,卻不要羞死了人。”蔣雲道:“實不相瞞,這個靜照,也與我相處的,故把房門反鎖而去,明要撮合爾我的好事。倘獲娘肯見憐,感恩不盡。”當下王氏已是欲火難按,憑著蔣雲抱到禪榻之上,解開裙帶,霎時間雲雨起來,一個是輕薄少年,一個是久曠孀婦,正如幹柴烈火,自然盡興極娛。不覺香汗透衣,芳魂欲失矣。曾有一詩,單罵蔣雲的負義短行。道是:神前枉結弟兄盟,人麵那知是獸心。可惜維摩清淨地,卻將禪榻恣奸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