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放火你都敢,現在不敢看我的臉?”
厲英良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殺人放火他敢,是因為那些被他殺的被他燒的人,都不是他的對手,都死了。
而沈之恒不會死。
李桂生領路,司徒威廉和米蘭不知何時超過了他們,緊跟在了李桂生身後,司徒威廉東搖西晃,哼哼不止,而上方的電燈泡越來越稀疏,光線也越來越暗,李桂生加了小心,開始趟著地麵,試探著前行。前方又出現了兩扇敞開著的大鐵門,李桂生來了點精神:“這條路我走過,我記得這個門。”
然後他聽見了司徒威廉的聲音,幾乎是貼著他後腦勺響起來的:“疼死了。”
他加快了腳步,一是心裏確實著急,二是躲避司徒威廉呼出的熱氣。可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腳步聲音。
這聲音沉悶雜遝,距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然而正在火速的逼近。這回無須誰來提醒,李桂生甚至都顧不上了他的會長,撒腿就往前跑,然後第一個路口向右拐了彎。
而在他們後方的路口,已經有全副武裝的日本士兵露了麵。
他們在設法往外逃,外麵的日本士兵也在設法往裏進,黑木梨花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不能再讓沈之恒活著出去。他們無法突破那扇鐵門的封鎖,也沒有找到地牢的圖紙,所以多費了不少時間,才找到了一處能走人的通風道。順著通風道下去,他們知道自己可以來到鐵門之後,然而鐵門之後是個什麼情形,他們也是一無所知。士兵無知,黑木梨花可不無知,橫山公館裏沒了橫山,後續還有許多的麻煩等著她處理,她不能把時間都耗費在這荒郊野嶺裏。而這樣說起來,橫山的罪惡真是死亡也不能洗刷——要不是他把個後患無窮的吸血鬼關進了這裏的地牢,她如今又何必費這個事?
她知道沈之恒的力量,所以接連不斷的從通風道裏向下派人。沈之恒要殺就請盡管殺吧,反正她人多,而他總有殺累了的時候。
這個尚未完工的地下世界,再次混亂起來。
在這種到處都是水泥牆壁的封閉空間裏,開槍的危險性是最大的,跳彈會無差別的傷人,所以日本兵隻向著敵人的背影扔去了手雷,然後各找地方隱蔽起來,等待爆炸。沈之恒一行人跑得連滾帶爬,方才計劃好的路線全亂了套,他們都不知道自己這是逃到了哪條走廊裏去。司徒威廉邊跑邊哼,米蘭被他壓得踉踉蹌蹌,但因為司徒威廉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她鉚足了力氣,要將司徒威廉攙扶到底。好在她現在身體健康得過了分,力氣是有的是。跑著跑著,她回了頭,見後方硝煙滾滾,那種刺鼻的煙氣嗆得她又要咳嗽又要流淚,靈機一動,她騰出一隻手,高舉起來指向了電燈泡:“關燈呀!”
厲英良“啊?”了一聲,沒聽明白,沈之恒也是一愣,隨即會意,奪過厲英良的手槍,對著天花板上的電燈泡就開了火。兩聲槍響過後,整條走廊陷入黑暗。
後方的日本兵立刻停止了追擊,沈之恒這一隊人則是趁機又向前跑出了老遠。幾道走廊之外爆發出了一聲巨響,震得這邊地麵一顫,水泥碎屑隨之落了眾人滿頭,黑暗也又濃重了一層,是旁邊走廊裏的暗淡燈光也熄滅了,也許是燈泡被震碎了,也許是電線受了損。
沈之恒蹲了下去,閉著眼睛緩了好一會兒,耳中的轟鳴聲才消退了下去。然後睜開眼睛,他發現眼前的光線,也就比方才的月黑風高夜稍微明亮一點點,對於眼神差一點的人來講,和伸手不見五指也差不多了。
旁邊響起了厲英良的聲音:“你們……都還在嗎?”
沈之恒答道:“在。”
厲英良又呼喚道:“桂生?”
李桂生的手背方才在牆麵上蹭掉了一塊皮,這時就吸著涼氣,忍痛答道:“我也在。會長您沒事吧?”
厲英良沒有回答李桂生的問題,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他看向了司徒威廉身邊的米蘭。司徒威廉坐在地上,米蘭躲在他身旁,她方才準確無誤的指向了電燈,讓他懷疑她並非瞎子。可她到底瞎不瞎,他是早就知道的呀!
司徒威廉垂頭喪氣的,嘀咕著問道:“現在咱們附近有日本鬼子嗎?”
米蘭答道:“我沒聽到。”
司徒威廉從褲兜裏摸出了一隻打火機,“啪”的一聲摁出了一朵小火苗,借著這麼如豆的一點燈光,他皺著眉頭眯著眼睛,目光掃過了周圍這幾個人,然後彎著腰挨挨蹭蹭的,擠向了李桂生身後。李桂生本是跪坐在地上,這時向前挪了挪,給他讓出地方。沈之恒見狀,問道:“威廉,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