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準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其實我們隊裏一直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所有隊員年滿三十歲,或者結婚有孩子了,就到了該退役的時候。
隊裏大部分人,都是瞞著家裏人在做這件事。原則上,隊裏除了我以外,其他所有人都不是獨生子女。”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他繼續說道:“救援工作危險係數很高,受傷的頻率也很高,我在隊裏八年,一共送走了九個隊友,另外還有五個落下了終身殘疾。我現在還能站在這裏,已是非常幸運。”
前年他也受了很重的傷,差點成為了第十個。
所以後續才有了路文博坑害我代孕的這些事情。
背上累累的傷痕,都是他的功勳。
“做這份工作的時候,我們是在為自己的本心負責。但是有了家庭和孩子以後,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家人負責,連命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從前我不知道他們隊裏的規矩,但我並不覺得這規矩對他有什麼約束力。
“是以前就這麼打算,還是突然決定的?”
顧準靠在我身邊,手指間玩著我的一縷長發。
“過去我以為我會是救援隊裏唯一的例外,我的一生都不會離隊。但是當我看到你被綁在天台上,有刀抵在你脖子上的瞬間,我就決定了,隻要能把你安全救回來,這就是我參與的最後一次救援行動。”
他的聲音就在我耳邊,說話的時候,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耳後。
“我無法想象,如果你不能被平安救回來,以後我的生活該怎麼過。所以我想,你也是一樣。我總不能那麼自私,每天出門的時候,都讓你擔驚受怕。
未來我得對你們母子負責,總不能繼續任性下去。”
他抬起手,輕輕揉著我的頭發。
“我從車裏下來的那個瞬間,腦子裏想到的是我母親。如果她能原諒我,那此刻她一定會保佑你安然無恙。我從不相信什麼鬼神,但在自己的至親身上,我又希望這世上有鬼神。”
隔著十五年的時光,那個在橋底下絕望等待的女人,也許從來就沒有怪罪過自己的兒子。
我忽然覺得慶幸。
救援隊是顧準的執念,但是好像,陰差陽錯的,因為他又救了我一次,反倒是把這個執念給破除了。
“賀槿,我還有一件事得跟你說。”
“嗯?”
“我答應回去正式接手立安集團了,跟嘉源這邊合並的事宜,也正式提上了日程。所以過段時間,等這邊的事情解決了,我們可能還是得回到省城去。”
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來,這兩天來醫院的人挺多的,封子驥也來看了我好幾回,倒是沒見著顧立安。
那天他在天台上,可是態度明確的表示認可了我的身份。
我問道:“顧老先生這幾天是在忙嗎?”
顧準輕輕的拍了一下我的臉,“什麼顧老先生,你得叫爸爸。”
我有些不好意思,確實還沒有習慣過來。
顧準倒沒在意,他想了想,“他這段時間確實忙,忙得焦頭爛額的,因為家裏出了點事,大事。”
我詫異,“什麼大事?”
“紀晚櫻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