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雲聚攏在雜樹林子上空,讓三更的夜益發的陰晦無比。被圍在中間的應該是個少年,大約是穿了一身夜行玄衣,整個人似乎與黑夜融在了一起,無從辨別。他勉力用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撐起身子,昂首望向諸人,隻是黑色長發淩亂了眼前。
白二牛即使在趴在高高的樹枝上,也能看出來,少年似乎已經受了傷,顯得格外疲累。少年的雙眸依然明亮可辨,一如蒼茫夜色中深邃的寒星,卻因為憤怒依稀跳動著火焰!
包圍圈中一位魁梧的漢子向著少年踏出一步,帶著誌在必得的笑意,沉聲道:“別撐著了,再這樣下去,沒你的好處。朔望,把朱丸交出來吧。”
豬丸?難道這些人或者鬼的寶貝,就是豬肉丸?被這個叫做朔望的少年搶走了?白二牛不太明白,如果隻是豬肉丸的話,就沒必要賠著自己的小命在這裏耗著了。不過,看樣子下麵這些人鬼不分的家夥們都不太好惹,白二牛此刻才感覺自己有些騎虎難下了。
朔望似乎咬了咬牙,卻微笑道:“以眾取勝,向為你們名門正派所不齒,今日之事若被傳出去,恐怕諸位麵上無光啊。”
陰雲四合,林中幾乎已被濃重的黑暗吞沒。跨出人群的大漢似乎在冷笑:“你放心吧,今日之事,永遠不會有旁人知曉。”
“也對,江湖正式登記在冊的三十六派精英盡皆在此,誰會傻到亂講自己不守江湖規矩,聯手圍堵一個重傷之人?再說了,還有更簡單的辦法,畢竟,死人是不會嚼舌頭的。”朔望輕輕說著話,口中卻悄悄漾出一口鮮血,像在幽冥中綻開的一朵殷紅的花。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叫:“少羅嗦!對付你這種沒門沒派的野路子,老子不用講什麼規矩!大家夥兒一起上,滅了他!”登時群雄激昂,應者如雷,但就是沒有一個動作的。
朔望微微一哂,笑道:“好啊,在下來者不拒。”
先前站出來的漢子搖搖頭,換了溫和的口吻,勸道:“朔望,你這是何苦呢,趁早把朱丸交出來,為兄的自然會說服大夥兒,放你一條生路,要不然——”
“要不然,明年今日便是我的祭日,對不對?”朔望依然帶著淡淡的笑,道:“程仁兄,這一套說辭都老掉牙了,你也來點新鮮的呀。”少年頓了頓,似乎喘了口氣,又從容道:“無論我交與不交,你們都不會放我活著走。對不對?這樣看來,我還是不交比較賺。”
多說無益,那就拳腳刀劍招呼吧。程仁嘬口一呼,三十六派豪傑盡皆擺起攻勢,躍躍欲試。朔望此時卻早已騰身而起,左足在程仁頭頂輕輕一點,趁勢向包圍圈後方,即西南方向掠去。
程仁隻覺眼前一花,腦袋一沉,不由心下大怒,一邊拔劍回身,一邊喝道:“攔住他!別讓他過去!”話音未落,就聽身旁兩聲慘呼,急忙看時,隻見教化派陳產、鈴串幫張業二人已然身首異處。
程仁大驚,餘下眾人亦不由皆瑟縮。眼睜睜看少年青黑的身影,在幽深的夜色背景下,飄點若蝶,已然要越出圍陣了。程仁急吼道:“圍住他!”眾人如夢方醒,各守去路,將朔望團團圍在中央,操著各式家夥衝將上去。
朔望舉劍橫胸,大笑道:“寶劍啊寶劍,今日飲個痛快罷!”平平無奇的長劍,劍尖尚自淌著血滴,在沉寂無光的夜裏,隱現碧藍的幽光,映著少年夜色的雙眸。
接下來的情景,白二牛不願再回想。他依稀記得,少年淩厲的劍鋒如迅疾的閃電,夾雜著聲聲慘呼,劃過一道道眼花繚亂的光跡。就在白二牛藏身的樹下,隻見兩個人一前一後同時夾擊那少年,少年微微一側身,躲過了身前那人的致命一擊,卻任由身後之人的判官筆深深地插入左肩頭。身後的人一擊得中,反倒愣在當地:還有人故意受傷的?不過他沒有時間去想明白了,少年一劍劃斷了身前之人的頸部血管,長劍仿佛有生命般,如遊蛇,如雷火,已倒轉劍尖,刺中身後之人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