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突然又想起什麼,回頭黯然叮囑:“如果我有什麼不測,替我照顧好瑾萱和孩子。”
慕煜城心意已決,明知道出去後生還的希望渺茫,卻還是義無反顧的走了,如果天要絕人,那就絕他一人好了,他不會連累一個對他忠心耿耿的人!
慕煜城被六個男人圍堵在甲板上,身後是汪洋大海,身前是六個拿著槍想要他命的人,麵臨絕境,他毫無慌亂之色,隻是冷冷的問:“能不能在我死前告訴我,誰派你們來的?”
“對不起了慕少爺,請恕我們無法相告,這是幫裏的規矩,壞了規矩那是死路一條。”
“快看,那邊流血了!”
六個人歡呼跳躍,瘦猴子比較冷靜:“要不要下去把屍體找上來?”
“不用了,這海深不見底。”
“那被人救了怎麼辦?”
“蠢蛋!”不知誰給了瘦猴子一巴掌:“半夜三更的你去救啊?!”
一行人拍拍手,離開了甲板,沒到五分鍾,一艘遊艇開過來,六個人上了遊艇揚長而去,海麵又恢複了最初寧靜,一切,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沈瑾萱等到了淩晨一點也沒等到慕煜城的電話,她便直接給他打過去,卻隻有嘟嘟的無信號聲,她心一慌,便趕緊撥打高宇傑的電話,卻是同樣的無人接聽。
她瞬間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在房間裏來回走了整整四個小時,一直到淩晨五點,這其間打了無數次兩人的電話,卻沒有一個能打的通,她再也沒辦法等了,天還沒亮就跑下山,找到了慕煜城二姐慕雅姿。
“二姐,你快幫我聯係你四弟,我聯係不到他了,他一定是出事了……”
慕雅姿見她臉色蒼白語無倫次,忙安撫說:“你先別急,慢慢說,到底怎麼了?”
她靜下心把慕煜城去的目的說了一遍,說完便抓住二姐的手說:“如果不是出了事,他昨天晚上就該給我打電話的,你快幫幫我,除了你,我不知道還有誰能幫我了……”
沈瑾萱的眼圈紅了,身體不住的顫抖。
“好好,你別擔心,我這就給遊輪公司的朋友打電話,問問昨天出海的情況。”
慕雅姿拿出手機,撥了一組號碼,對方接通後,她壓低嗓音問沈瑾萱:“四弟乘的哪班遊輪?”
沈瑾萱一下子懵了,她搖頭:“我不知道,他沒讓我去送行。”
慕雅姿眉頭一蹙,對著電話說:“不清楚乘的哪班,你幫我查一下,查好給我電話可以嗎?……對,是慕煜城……好謝謝,麻煩了……”
掛了電話,她按住沈瑾萱的肩膀:“現在擔心也沒用,我朋友會盡快幫我查詢,我們耐心等消息吧,四弟不會有事的。”
兩人等了整整一上午,直到中午才等到回複電話,慕雅姿滿懷希望的接通,卻在聽到朋友的查詢結果後,臉色沉了下來。
“怎麼了二姐??”
沈瑾萱驚慌的問。
“我朋友說沒有我四弟登記上船的記錄。”
“怎麼可能?他明明是乘遊輪離開的!”
慕雅姿想了想:“有可能是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去哪裏,所以便沒有留下可查詢的痕跡。”
沈瑾萱聞言轉身往外跑,“你去哪?”慕雅姿拉住她。
“我去出差。”
“你現在去也不一定能找到他,先耐心等兩天再說,如果還是沒消息,我再想其它辦法。”
“不行,我等不了,我一分鍾也等不了。”
沈瑾萱眼淚湧出了眼眶,現在每等一分鍾,她就覺得自己要死了,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什麼東西一樣,完全不能正常呼吸。
“那就再等一天,如果今天還是沒有消息,明天早上再去也不晚,下午我親自去一趟遊輪公司,問問昨晚出海的船隻有沒有發生什麼異常。”
沈瑾萱沉思數秒,唯有點頭答應:“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傍晚時分,紫藤園裏突然傳來於媽的呐喊聲:“太太,太太,高先生回來了……”
原本已經如行屍走肉一樣的沈瑾萱,突然聽到呐喊聲整個人為之一振,她跌跌撞撞的奔下樓,見到客廳中央站著的高宇傑,撲過去就問:“慕煜城呢?”
高宇傑麵色沉痛,似乎隻是過了一夜,他就蒼老了許多,藏青色的胡碴隱隱可見,雙手緊握成拳,目光流露出的是憤怒的火焰。
“我問你慕煜城呢?!”沈瑾萱大吼一聲。
“慕少失蹤了……”
失蹤?她兩腿一軟,若不是一旁的於媽眼尖攙扶了一把,她已然摔倒了地上。
“你說他失蹤了?”她顫抖的問。
“是的,我們……”
“你跟他在一起,你回來了,他怎麼會失蹤了?!”她歇斯底裏的怒吼。
“太太,冷靜一點,先聽高先生說完。”
“我怎麼冷靜的下來,他說慕煜城失蹤了,於媽你聽到沒有?他說慕煜城失蹤了,你聽到沒有啊……”
沈瑾萱潸然淚下,於媽心疼的抱住她:“我聽到了,我聽到了,不過沒事,少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把詳細情況告訴我。”她哭著說。
高宇傑聲音沙啞的開始說經過:“我與慕少乘坐的遊輪在途中出了故障,沒有及時到岸,有六名殺手,不對,應該是七名,不知是潛伏在船上,還是中途搭遊艇上了船,其中一名扮成服務員在確認我與慕少的房間時,被慕少發現藏有凶器,慕少開槍打死了他,驚動了外麵的同夥,我當時受了刀傷不能動彈,慕少怕連累了我,就獨自出了房間,一開始我還能聽到一些槍聲和打鬥聲,到後來因為傷口失血過多一下子昏厥過去,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沈瑾萱的身體顫抖的厲害,她木然的問:“你什麼都不知道了,怎麼知道慕煜城失蹤了?”
“慕少當時有打電話找人來救援,隻是他們來晚了,來的時候慕少已經出事,據事後船上的一位目擊者說,慕少跳海了,那幾名殺手朝海麵開了槍,但不知道有沒有傷中他,我已經安排人潛入海底尋找,從今天早上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屍體,所以慕少肯定是還活著,隻是不知道去了哪裏……”
沈瑾萱在聽到慕煜城跳海的那一瞬間,腦子轟一聲一片空白,當聽到殺手朝海麵開槍後,兩眼一黑,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她做了一個夢,一個長長的夢,夢裏,她和慕煜城住在一處與世隔絕的地方,那個地方開滿了紫色蒲公英,兩間青磚綠瓦的房子,房子周圍是木頭砌成的護欄,她就坐在院子裏寫著王羲之的隸體書,腳邊圍著一群孩子,慕煜城則躺在陽光下悠閑的看書,隻是不再看財經雜誌,而是看一些民間故事,這副場景在她腦中盤旋了很久,於是,這個夢也做了很久,久到後來,她明知是夢也不願意醒來,因為醒來麵對的依舊是那個冰冷的世界,而夢裏的這一慕,才是她一生追求的溫暖……
“太太,太太……你醒醒啊,快醒醒啊……”
於媽一聲又一聲焦急的呼喚,終於將她不情願的喚醒,睜開眼的一刹那,她隻覺得外麵的陽光刺眼,高宇傑愧疚的向她懺悔:“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慕少,對不起……”
“他真的隻是失蹤了嗎?”沈瑾萱踉蹌著從床上跳下來,一把揪住高宇傑的衣領:“還是死了?你老實告訴我?!”
“慕少不會死的,我敢向你保證,他絕對不會死!”
“你向我保證,你拿什麼向我保證?拿你的命嗎?!”
沈瑾萱憤怒的推了他一把,一時情緒失控到無法自控,高宇傑腰弓了弓,手捂住腰部,額頭上溢出了細密的汗珠,臉上的表情似乎很痛苦,於媽怔了怔,立馬反應過來:“太太,高先生還傷著呢。”
她撇了眼他手捂著的地方,那裏似乎滲出了殷殷紅點,和她心裏滲出來的一模一樣。
“你們都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
她冷靜了下來,看似冷靜,其實,是不想讓別人看到她不冷靜的一麵。
於媽和高宇傑步出了房間,替她帶上了房門,高宇傑並沒有立即離開,他佇在門外,清楚的聽到了沈瑾萱撕心肺裂的哭聲,額頭上的青筋漸漸突起,想到慕煜城最後跟他說過的話,一個男人,活了三十年,第一次流出了心傷的淚水。
整整三天,沈瑾萱不吃不喝,把自己關在屋裏,直到第四天,慕嵐來了。
於媽見到她,態度自然是冷淡的,她也不說什麼,直接就上了樓。
咚咚的敲門,裏麵沒有回應,她輕聲歎息:“沈瑾萱開門,我有話跟你說。”
屋內還是沒有任何回答,她又道:“不想知道我四弟是死是活嗎?”
果然,這一招很管用,房門開了,沈瑾萱憔悴的出現在她眼前,啞聲問:“他在哪?他沒死對嗎?”
“進去再說。”
慕嵐進了臥室,坐到沙發上,第一次,心平氣和沒有任何惡意的跟沈瑾萱說起了話:“原本我是不該出現在你麵前的,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這幾年四弟因為你的緣故也不與我往來,我若說我已經知道錯了,你一定覺得我做作,所以我也不打算道歉更不奢望得到原諒,我今天來,純粹隻是為了我四弟的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