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事明薇知道。張家有一張治療風濕的祖傳藥方,據說很靈驗。明薇當初把藥方和一些珠寶、房地契一同鎖進了保險箱裏。
“您是想問我認識開鎖匠嗎?”明薇明知故問。
顧成均咬牙忍了忍,說:“保險箱隻能切割打開。但是裏麵的東西易燃,我怕會得不償失。”
“我不明白你想讓我做什麼。”明薇幹巴巴地說。
顧成均說:“如果真如你所說,我太太的鬼魂上過你的身,那麼,下次她再上你的身時,勞煩你向她問問保險櫃的密碼吧。”
這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明薇看著手機瞠目結舌。他是腦子傻了,還是把明薇當成了傻子?這樣荒唐的借口都找得出來?
“老人病痛難耐,還請你盡快想個辦法。”顧成均說完,就掛了電話。
明薇啼笑皆非。她當然知道保險櫃密碼,可是她能說嗎?這就好比底下黨知道機密,說了就要被抓住槍斃一樣。她死命否認自己是張明薇,卻又知道她家密碼,這不是落人口實嗎?
可是顧成均又給了她台階下,用的是鬼上身的理由。明薇真懷疑如果她堅持不招,顧成均也許真的會抓她去哪位大師那裏招魂。
明薇可以甩手不理這事,但是大舅媽的病怎麼辦?明薇小時候,父親做生意忙,經常會把自己丟給舅舅帶。舅媽對明薇很好,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給她,表弟都隻有在一旁羨慕的份兒。
舅媽病了,她能袖手旁觀嗎?
明薇輾轉了兩日,非但沒有想出解決辦法,罪惡感倒更加深重了。她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三天,終於給顧成均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她就報數:“GZ881462。”
“謝謝。”顧成均很平靜地記下。
明薇猶豫了半晌,低聲問:“你怎麼知道她舅媽病了?”
“我太太去世了,她的長輩,我當然要照顧一下的。我先代明薇的舅媽謝謝你。”
明薇掛了電話,坐著發呆。
顧成均還在照顧著她的親人。
這是他懺悔的方法嗎?如果是的話,明薇也承認,此舉的確減輕了一些她對他的怨恨。
過了兩日,顧成均的秘書來找明薇,說顧董請她去談事。明薇到了顧成均的辦公室,就看到茶幾上放著一大包塑料袋裝好的東西。
“是一點土特產。”顧成均說,“舅媽很感謝我,托人送來的。我受之有愧,想把它給你。我太太以前挺喜歡吃這些柿餅的,就是不知道你喜歡不。”
明薇低著頭,劉海遮住了濕潤的眼睛。她道了謝,拿過那包東西,轉身退出去。
“明薇,”顧成均叫住她,“我知道你不想和我相認,我不逼你。但是,這一次,我希望你能夠留在我身邊。”
“我不明白,顧老師。”明薇勉強笑著,“我和永盛的合約......”
“不是公司,是我身邊。”顧成均更正,“即便你依舊討厭我,我也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這樣不大好,顧老師,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他就那麼好?”顧成均的笑容裏隱隱有著不屑,“他真的了解你的一切?他會全心全意信任你?他肯為你犧牲?”
“那你能嗎?”明薇冷冰冰地頂撞回去,“顧老師,我能明白你想對你太太恕罪的心理,但是我並不是你寄托這種感情的對象。我無意介入你的生活中,也請你不要打攪我的私生活。我能擁有現在的這一切,相當不容易,我特別珍惜。要知道,人,不可能次次都重來。”
顧成均忽然不屑地輕笑,“以前也應該有人說過你有心計。”
明薇覺得這話聽著極不舒服,“我小小年紀出來闖蕩江湖,凡事都要比別人多一份心思。不過我從來也沒動過什麼歪心思。”
“這麼說,你冒充我已經去世的太太,是真的被她的鬼上了身?”顧成均冷冷道,“你認為我會信這種迷信的東西?”
明薇越發惱怒,“隨你信不信,反正我不可能是你太太。是你自己神誌不清錯認了我,現在倒反過頭來怪我勾引你!”
“你瞧,你這人真是精明。”顧成均冷笑起來,“一方麵處處模仿我太太,勾引得我失魂落魄,一方麵又矢口否認,把責任全推在我身上,讓人覺得一切都是我的錯。”
明薇怒道:“誰勾引你了?”
“沒有嗎?”顧成均手插在口袋裏,靠著書桌站著,姿態翩翩,笑容陰冷,“一開始就用那一段《紅舞鞋》吸引了譚立達老師的注意,順利進了永盛。又用一模一樣的名字吸引了我的注意。隨後的日子裏,時不時在我麵前表現出和我太太相似的舉止,模仿她的口氣對我說著曖昧的話。不但如此,你還挑撥了我和甄惜的關係。”
明薇隻覺得怒意直衝頭頂,可是張口卻不知道如何辯解的好。畢竟實話實說,顧成均的話沒錯。這一切,都是她計劃好的。她不是故意,而是出於本能地布了這麼一個局,把自己也纏繞了進去,一步步走到今天。她沒料到的是,自己一次酒後失言,就讓本來就要解開的結又纏繞成了一團,她自己也無法抽身了。
“你真的是天生吃演員這口飯的,周明薇。我如你所願地被你吸引了,像個傻子似的為你牽腸掛肚,在你身上尋找一點我太太的痕跡。我捧你,把你當做水晶似的保護著,讓你在這個圈子裏出淤泥而不染。你終於紅了,把我利用夠了,就找上了唐佑廷。”
明薇氣得哆嗦起來,“一派胡言亂語!顧董,你這些話完全是在侮辱我!我根本就沒有勾引你!”
“你沒勾引我?那麼那天在我抱著你叫我太太的名字的時候,你為什麼回應我?難道你還真的要跟我說,你是被我太太的鬼上了身?”
明薇的臉色白裏透著青。眼前的男人眼神猶如數九寒冰般陰冷,讓人不寒而栗。明薇困惑又驚恐。到底是哪裏出了錯?是她玩火自焚了嗎?
“你敢說那不是勾引,周明薇?我神誌不清,可你是清醒的,我抱著你,吻你的時候,你沒有掙紮,反而哭著用我太太的口氣在回應我,像模像樣地和我親熱。後來聽到唐佑廷開車過來,你才猛地把我推開跑出去,還做出一副被我騷擾非禮的模樣。”
“簡直荒唐!”明薇怒道,“你這是做賊的喊抓賊!唐佑廷隻是來得湊巧而已,是甄惜告訴他我在你這裏......”
“你好好地待在樓上,為什麼非要跑出來讓甄惜看到?”
“這還成我的錯了?”明薇怒叫,“我有家,你不送我回去,卻把我帶回你的家做什麼?”
顧成均似乎就是在等這句話,他冷笑一聲,說:“因為是你在前一天晚上拉著我說不想回家的。怎麼?你又想借口說喝醉了全忘了?”
“顧成均!”明薇終於脫口痛罵,“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這是被揭穿後的惱羞成怒。”顧成均好整以暇地笑著。他不急,他手握主動權,但他就想逼著明薇自己承認。兩個指控,她總得承認一樣。如果不是她模仿張明薇誘惑顧成均,就是她自己就是張明薇,她沒有更多的選擇。
明薇急促呼吸著,就像回到了自己當初死的那一刻。在無人的休息室裏,她在地上掙紮著,心跳逐漸停止,血液不再流動,身體逐漸冰涼。她發覺自己從來都沒有了解過顧成均。她原以為他世故、自私,後來發現他其實有真情。她以為他正派、磊落,卻沒想到他其實也會為達目的不惜一切。
可是她是不能承認自己就是張明薇的,她也不想承認。她原來的肉體已死,屬於她的一切,也都無法再回到自己的手裏。
“我並不是有意讓你誤會的,顧董。”明薇平靜地說,“對於你的誤會,我也一點辦法都沒有,這隻有靠你自己去慢慢消化了。你的太太已經過世,希望你能早日從她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
“你這樣,是因為唐佑廷嗎?”顧成均問,“因為他比我更加有價值?”
明薇無法忍受這樣的侮辱,“我和他是認認真真地在交往。”
“那他知道你模仿我太太勾引我的事嗎?”
“這事和他無關!”明薇氣道,“而且,我再重申一次,顧董。那是你自己的誤會!”
“唐佑廷和蘇可晴鬧出那麼大的事,你眼看他名譽要掃地,於是又回頭來勾引我,甚至學著我太太的語氣和我說話,和我談《紅舞鞋》......”
“簡直莫名其妙!”明薇忍無可忍,“我已經和你無話可說了!如果顧董對我有工作上的意見再召見我。其他私事,我恕不奉陪了!”
“明薇,”顧成均喚住她,最後問,“你對唐佑廷是認真的?”
明薇慢慢地點了點頭,“不錯。”
顧成均望著明薇氣呼呼摔門而走的背影,反而輕鬆愉悅地笑了起來,竟有種誌在必得的豪氣。
明薇走後不久,一個麵目陌生的男子走了進來。顧成均把書桌上的一個錄音筆遞了過去。
“好好剪輯,弄得自然一點。”
“放心,顧先生,我們是專業的。”男子笑著接過了錄音筆。
唐佑廷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後,就舉辦了一個巡回的粉絲見麵會,一共六場,國內國外轉了一圈。等他忙完回到國內時,已是入夏之際。車開進小區,就見池塘裏的荷花含苞待放,清雅動人,他立刻就聯想到了那個人。
也許該找個機會帶她去郊遊、釣魚、看荷花、吃燒烤,最好還能露營,晚上肩並肩看星星。
他想著,便吩咐小黃:“幫我問問李珍,明薇最近有什麼行程?”
“還用少爺您吩咐?”小黃得意道,“最近沒事,下個月要去日本拍戲。”
“她什麼時候接新片了?”
“是友情客串。鄒大導演的新片,她在裏麵客串一個日本藝妓,但是其實是國民黨女特務,要暗殺男主角。他們打鬥一場,然後她就被男主角幹掉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唐佑廷笑。
回了家,唐佑廷掏出手機給明薇打電話,還沒撥出去,就有個電話打了進來。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幾百年都不會給自己打電話的顧成均。
唐佑廷困惑地接通了。顧成均聲音低沉地問:“你現在方便聊聊嗎?”
“我可以去公司。”唐佑廷說。
“不用麻煩,就在電話裏聊好了。”顧成均說,“關於周明薇,有點事,不知道你是否有興趣。”
唐佑廷皺眉,“關於她,還有什麼事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
“那可多了。”顧成均帶著得意的笑聲聽在唐佑廷耳裏十分刺耳。
沒有哪個男人在這個時候能很理智地拒絕誘惑,唐佑廷也一樣。再說,他也的的確確從明薇那裏感覺到她有事瞞著他。明薇和顧成均到底是什麼關係,這是唐佑廷雖然沒有問出來,卻一直存在心底的疑惑。
“如果你想挑撥我和明薇之間的關係,那就算了。我和她就是簡單地談個戀愛,甚至不涉及工作。”
“不用這麼戒備。”顧成均說,“我叫了明薇過來,等會兒要和她談談。你作為當事人,可以在電話裏聽聽,我也不會白擔一個惡人名聲。那些事,並不是我說給你聽的,是明薇自己親口說的。”
唐佑廷知道自己此時就應該狠狠掛上電話,可就這時,電話裏傳來了敲門聲,然後是顧成均的一聲“請進”。明薇柔軟的聲音響起,“顧老師,你找我有事?”
唐佑廷就像被咒語控製住了一般,慢慢坐在了沙發上,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在茶幾上。電流雜音也被擴大,混雜在兩人的對話中。
顧成均先和明薇說了一陣公事,然後停頓了片刻,就聽明薇說:“那麼,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顧成均說:“我就知道你要說這事。”
“我和永盛的合約......”明薇那口氣,如往常一般無辜,惹人可憐。
顧成均歎氣說:“等再過幾年,你如果保持現在的發展勢頭,我必然會大大獎勵你的。你現在就張口想找我要股份,還以解約要挾,未免太早了點。”
明薇的聲音突然變冷,“是你自己神誌不清錯認了我,現在倒反過頭來怪我勾引你!”
顧成均也發怒道:“你敢說那不是勾引,周明薇?我神誌不清,可你是清醒的,我抱著你、吻你的時候,你沒有掙紮,反而哭著用我太太的口氣在回應我,像模像樣地和我親熱。後來聽到唐佑廷開車過來,你才猛地把我推開跑出去,還做出一副被我騷擾非禮的模樣。”
明薇強作鎮定,“總之,事情是你幹的,我有證據在手就行。”
“你......”顧成均惱怒地捶桌。
明薇笑了笑,說:“我對你的誤會,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好個‘誤會’!”顧成均冷笑,“那唐佑廷呢?唐佑廷和蘇可晴鬧出那麼大的事,你眼看他名譽要掃地,於是又回頭來勾引我,甚至學著我太太的語氣和我說話,和我談《紅舞鞋》......”
明薇頓了頓,說:“不錯。”
唐佑廷發狂般抓起手機,狠狠地朝客廳的落地窗砸過去。在巨大力量的撞擊下,雙層真空玻璃也不禁應聲而碎,嘩啦啦地散落一地。手機四分五裂地被埋在玻璃渣子裏,徹底報廢。
唐佑廷站起來,冷漠地望了滿地狼藉一眼,走回臥室,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