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國道上飛馳,路燈急速後退,路上的車也一輛輛被超過。
唐佑廷臉色鐵青地緊握著方向盤,路燈的光芒一閃而過,在他眼裏留下兩簇橙色的火苗。明薇安靜地坐在副駕上,也不去看唐佑廷。車早已開出了城,唐佑廷要將車開去哪裏,她也不關心。
冷戰比爭吵更傷心。她寧願兩個人麵對麵地大吵大鬧,朝彼此砸枕頭,也好過這樣無言的對峙。
可是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就算爭吵,又能吵出什麼新意?
眼看唐佑廷把車越開越快,明薇本著保命的想法,才終於開口:“開慢點吧。這個路段有測速。”
其實一路開來,唐佑廷都已經不知道吃了幾張罰單了。不過明薇的話起了作用,車速慢慢降了下來。然後,唐佑廷一打方向盤,駛離了主幹道,拐上一條小路。他也不知道路,隻是瞎開,不多久就開到了鄉下,他把車停在了田坎邊。
車裏一片漆黑,車外的月色透進來,照得兩個人的臉都是藍色的,一個比一個像鬼。
明薇動了動嘴唇,半晌才說:“我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唐佑廷心裏一涼,心想她是要和自己攤牌了,大概是要說分手了。可是她怎麼可以和自己分手?明明是她對自己不坦誠,卻怎麼能弄得好像是自己一直在無理取鬧似的?
他聲音僵硬地說:“剛才的事,我就當沒看到。以後也不許再提了。”
“能不提嗎?”明薇苦笑,“你對我有了隔閡,那隔閡又不會自己消失掉。不聽、不說、不看,我們就能繼續走下去了嗎?”
“那你要怎麼樣?”唐佑廷惡狠狠地反問。
明薇咬著牙,“是你想怎麼樣才對。你不是覺得我對不起你嗎?”
“我覺得?難道這不是真的?你和他的關係,不是的確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嗎?就算剛才你那麼做是為了氣我。那你和我說,你和顧成均到底是什麼關係?你說他把你當成他太太是他誤會。你都知道他誤會了,你就不會避遠一點嗎?”
明薇的胸口堵著一團氣,不知道怎麼發泄出去才好。她憋了半晌,終於說:“我就是報複。”
“你為了報複我就和他親熱?”
“不是的,我是報複他。”
“你報複他什麼?”
“他對我......”明薇不知道如何說下去了。
唐佑廷抓著她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告訴我,明薇,我知道你有秘密,你自己也憋得難受。我求你告訴我!”
明薇視線模糊,嘴巴哆嗦了半天,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開口表示自己就是已死的張明薇容易,可是要驗證這句話卻難。萬一弄巧成拙,被當成精神病,一切都玩完。可是不說這個,她又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解釋。
她解釋不出來,唐佑廷看她的眼神漸漸冷下去,帶著怨恨。明薇猛地被這眼神激怒了,一把推開他。
“你不相信!你當初和蘇可晴上床,我親眼看到,把你們兩個拉開。結果我還是義無反顧地原諒你,信任你。你和蘇可晴鋪天蓋地地鬧緋聞,我痛在心裏還要當麵對人微笑,打落牙齒和血吞。我那時候找你大吵大鬧了嗎?我那時候還賤賤地把我自己都給了你,就是為了支持你!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信任和支持的?你太讓人寒心了唐佑廷。顧成均三言兩語就讓你把我全盤否定了。這天下就沒好男人了!一個比一個自私!我告訴你,你愛信不信,隨你的便!老娘不和你玩了!”
明薇轉身就走。唐佑廷衝過來拉住她,她狠狠甩開他的手,痛罵:“你滾!”
“荒郊野外的你要去哪?”唐佑廷也失去耐心地朝她吼。
“要你管?”明薇抹著眼淚,“我就是掉進池塘裏淹死,被蛇咬死,被狼狗吃了,都和你沒關係。唐佑廷,我們分了,我和你沒關係了!”
“分了”這個詞像一把利刃一樣插進唐佑廷的胸口。他疼得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想也不想,就將明薇抓過來一把扛在肩上。
明薇尖叫一聲,拚命捶打掙紮。壯年男子的力氣本來就大得驚人,她哪裏掙得過。明薇氣瘋了頭,不管不顧地就在唐佑廷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她用上了全身的力氣,舌尖品嚐到血腥。唐佑廷渾身一緊,大步走到車前,拉開後座的車門,把明薇丟了進去。
明薇坐起來要下車,唐佑廷抓著她亂舞的手把她壓回到座位上。明薇抽出手,啪地甩了唐佑廷一個耳光,“唐佑廷,你這是強奸!”
唐佑廷一愣。他本來沒有這個意思的,可被明薇這麼一打,渾身的知覺都被打醒了。原始的欲望從身體深處蔓延出來,熊熊燃燒著。
他舔了舔手臂上的血,眯著眼對明薇說:“我就是要強奸你,怎麼了?”
他的這個眼神猶如盯著獵物的豺狼。明薇耳背發麻,下意識往深處縮去。唐佑廷抓著她的腳踝將她一把扯了出來。明薇捶打他的手也被輕而易舉地抓住,被高舉著按在頭頂上方。滾燙地帶著汗水的吻壓在唇上,猶如疾風暴雨一般攻城略地。
明薇喘不過氣,頭暈目眩之際,忽然感覺身上的人放開了自己。她張開眼,看到唐佑廷不耐煩地扯去領帶,然後抬手脫去了襯衫,露出肌肉結實線條優美的身軀。月光照在他光滑的肌膚上,肌膚上的汗水晶瑩閃亮。
明薇心裏一痛。這樣的男人,難道真的不屬於自己?
她覺得恨意更深,胸腔裏難耐的痛苦讓她覺得幾乎不能呼吸。唐佑廷伸手抱她,她狠狠推著他,指甲在他胸膛上劃出一道道紅印子。她身上穿著的縐紗薄裙早已揉皺,唐佑廷抓著領口用力一扯,就把那塊輕薄的布料從明薇身上撕了下來。
“你混蛋!”明薇哭喊著。
唐佑廷再度把她壓在身下,吻著,撫摸著。
明薇哆嗦著叫起來:“疼!疼!等等!”
唐佑廷肌肉緊繃著,明薇疼得出了一層冷汗。他細致地吻著她,溫柔地,反複地安撫著這具身體。明薇啜泣著,身體逐漸柔軟下來,歎息了一聲。
明薇晃動的視線裏,是唐佑廷專注地凝視著她的麵孔。汗水晶瑩,從他的鼻尖滴落在她胸口。她摟著他的脖子吻他,糾纏住他的舌,從他口中奪取氧氣,貪婪得就像狐狸精似的要把這個男人的精魂吸食入腹中一樣。
唐佑廷在她耳邊說:“我們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明薇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唐佑廷從衣服堆裏把它翻出來,給明薇看上麵顯示著“顧成均”的來電顯示。
“別接。”明薇哀求著。
唐佑廷果斷地按了接聽鍵,然後把手機丟在一旁。來而不往非禮也,他也要讓顧成均聽聽他和明薇的對話。
顧成均站在熱鬧的庭院裏,聽著手機裏傳來的曖昧的聲響,臉上烏雲密布。
明薇嚇得死死咬著嘴,隻敢出氣,不敢出聲,臉憋得通紅。他知道明薇覺得疼,可是愛情就這麼奇怪,仿佛隻有疼痛才能加重愛的分量,讓對方銘記住這份愛。明薇實在受不住,低聲啜泣了起來。唐佑廷聽著她的哭泣聲,渾身肌肉緊緊繃著。兩人都在這樣深入骨髓的疼痛中到達了頂點。
等到一切結束時,兩人都已大汗淋漓,就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野外蚊蟲多,兩個人還被叮了不少包。唐佑廷用襯衫把明薇包裹著,抱在懷裏。明薇安靜地伏在他胸膛上,麵頰上一片水光,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我們都冷靜一下吧。”明薇說,“分開一段時間,對我們倆來說都好。”
唐佑廷的心咕咚一聲沉到深不見底的水裏。
回去的路上,沉默在車內彌漫,隻有車載收音機裏熱熱鬧鬧地放著歌。張靚穎用她清亮的嗓音動情地唱著:“如果這就是愛情,本來就不公平,你不需要講理,我可以離去。如果我成全了你,如果我能祝福你。那不是我看清,是我證明,我愛你......”
明薇聽著歌,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路燈和行道樹,默默地流淚。
八月底的時候,唐佑廷起程前往香港,他將在一個由中日韓三方合作拍攝的武俠電影《火魂》裏出演男二號,身份是一個風流浪客。這部電影的導演老早就看中了唐佑廷,一年多以前就找過他。其實除了唐佑廷,導演還看中了周明薇,他希望明薇出演裏麵一個身懷絕技的啞女。但是等到項目啟動時,演啞女的女演員卻換成了最近剛紅起來的小玉女何真真。
明薇對導演換人一事倒不太在意。她現在正在和唐佑廷冷戰,也覺得在一起共事會很尷尬。她幹脆利用這段時間去了一趟巴黎,在那裏明薇衣著時髦、儀態優雅地去看時裝展,儼然已躋身國際名媛行列。經紀人告訴她,這也是女明星的必修課,去巴黎走一圈,再加上如果表現好,就能奠定其在時尚界的地位。果真,明薇還沒回國,就接到了某名牌產品的代言邀請,經紀人王小姐高興得在賓館裏手舞足蹈。
過了國慶節,經紀人來找明薇商量她出道五周年慶祝派對的事,明薇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已經出道五年了。五年前她進入永盛的時候,雖然是懷著雄心壯誌,卻也沒想到自己能在短短五年時間內取得如此成就。憑借《白露》她已躋身一流女星的行列,人氣超然。五年前她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女孩,現在,她的海報已經隨處可見,她的名字也已被大家所熟識。
公司和明薇的影迷後援會一起舉辦了這次的慶祝派對,親朋好友、名流大腕紛紛來賀,為明薇掙足了麵子。
唐佑廷在西北拍戲,沒能趕來,但也托人送來了禮物。他之前送過明薇一對鑽石耳環,這次則送了一條項鏈搭配。這個男人出手一貫大方,對前女友也是如此。
明薇戴上了項鏈,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給唐佑廷發了過去,並附上了“謝謝,很喜歡”的短句。
直到派對結束,唐佑廷都沒回複。估計是在拍戲,沒有時間看手機。又或是看了,覺得沒有必要。
派對上的液晶屏幕裏反複播放著影迷們製作的慶祝視頻,視頻從明薇自出道以來的每個作品裏都截取了片段,開頭就是明薇和唐佑廷一起拍攝的MV中的幾個畫麵。
臉上還帶著稚氣的明薇扮作美人魚,仰頭望著唐佑廷,一臉迷醉。唐佑廷捧著她的手,撫摸著她的長發。可盡管如此,他還是選擇離去,去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美人魚就此化作了晨光中的薔薇泡沫。
明薇站在大屏幕前,看著那幾個畫麵一遍遍地回放,突然覺得心裏堵得慌,好像胸口壓了一塊石頭似的喘不過氣。這種感覺,隻有在上輩子心髒病發作的時候才感受過。但是,她的心此刻還在胸腔裏穩健地跳動著,脈搏正常。那自己的這感覺又是從何而來?
明薇踉蹌著躲進化妝間,坐在坐便器上,大口呼吸。淚水從她眼裏湧出來,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哭泣。因為她明明很冷靜,可是淚水卻流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