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故事終將迎來結尾。
無論多麼不舍,終於還是要迎來的,這個讓所有人都期待已久的日子。
肖曼和他的鋼琴樂團,登上了音樂界最高榮譽的皇家音樂廳的舞台,他將在今天把他的音樂帶給整個世界,他將在今天完成他追尋已久的最初的夢想。
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事,可是舒涵似乎完全笑不出來。
因為肖曼完成夢想的時候,她沒有能陪在他身邊。
當初約定好的誓言,演繹成一場沒有觀眾的鬧劇,隻能以悲劇收場。
妄自菲薄這個成語,用在舒涵的身上永遠這麼貼切。她看著學校裏鋪天蓋地的肖曼演奏會的宣傳海報,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第一眼看到肖曼的感覺。
海報上,黑色的布景,肖曼在鋼琴前低著頭,一隻手在鋼琴上,另外一隻手舉過頭頂。
做著欲落不落的動作,讓人看得意猶未盡。
舒涵就這樣直直地盯著海報看,與海報上的人,似乎曾經和自己那樣親近過,隻是發生在太遙遠的過去,回憶早就淡薄了。
還記得第一次看到他時那從未有過的心跳;
還記得第一次聽他演奏時那種被音樂折服的感覺;
還記得第一次每一次他落寞時陪伴在他身邊的自己的身影。
原本是兩個人共同擁有的記憶,現在隻有她一個人在索然寡味的回憶中旋繞,另一個人早就離開,自己卻逃脫不出來。
她看著海報,隻能對海報上的人說著恭喜。
現實很殘酷。
夢想與愛情總是不能出現在同一個空間。
許多人經過舒涵的身邊,一邊指著海報上的人發出讚歎一邊用著詭異的目光看著身邊那個顯得心事繁重的女生。
歎了口氣,對著海報勉強地笑了笑,雖然這種心理暗示根本沒有任何必要。
微笑,也隻不過是為了掩飾過分憂鬱的心。
心情不明朗,微笑便失去了任何意義。
不知不覺到了夜晚,舒涵抱著琴譜來到二十八號琴房門口,打開門的動作沒有不自然,像是早就感應到今天這扇門一定不會鎖住。
所以當她看到在窗台前安靜地坐著等待著她的永遠是比陽光還要溫暖的升羽時,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
心就像湖水一般平靜。或許是長大了,或許是太累了,波瀾不動,需要停靠一下。
“今天是肖曼完成夢想的時候,我明明應該感到高興。”一坐到鋼琴前,舒涵就垂下頭開始暗自嘀咕。
升羽默不作聲,從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嘴角隱隱的弧度也被逆光吞滅。
突然舒涵抬起頭,歎息一聲,“明天開始,他就是著名的流行鋼琴家了,所有人都會說他顛覆了傳統的古典樂,將古典與流行結合得那樣完美,他會是全部的光芒所在,他成功了。”
升羽從窗台上下來,肩上的白色紙鶴也跟著扇了兩下翅膀。
“那你高興麼?”升羽問。
溫暖的聲線,就像一雙手環住她,平息著她的哽咽。
舒涵的眼眶中迅速蓄滿了潮濕的液體,為了不讓它落下,舒涵拚命睜大雙眼。
“那你後悔了麼?”升羽又問。
舒涵停止了抽泣,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最初的夢想,到底是讓肖曼完成夢想,還是和肖曼一起完成他夢想?
若是前者,如今他完成了夢想,自己在這邊哭又是怎麼回事。
若是後者,那當初自己的奮不顧身,也就不存在了。
如果當初知道讓肖曼完成夢想的條件是自己退出與他一起尋夢的旅途,還會不會那樣坦然?
說不上後悔不後悔,因為無論怎麼選擇結局都不是那樣完美。
“還是不後悔吧。”舒涵想了許久,回答了升羽,“至少現在他完成了夢想,如果和我在一起,隻會毀掉他的一生。”
升羽突然繃緊下顎線條,眼波如同流水,水中星光璀璨,就如此時外麵的星空。
“想不想聽我彈曲子?”
舒涵看了看時間,“肖曼應該差不多登台了,不去看他的演出,看你的應該也不錯。”
她讓開了位置,讓升羽坐下。
“你一直問我為什麼不彈琴給你聽,因為我怕通過音樂傳遞給你一些不能告訴你的秘密。”升羽雙手落到鋼琴上,明明除了月光外沒有其他的發光體,但他的整個人就像被強光打著一樣,或者說,是光線融進了他的身體,透著不可思議的亮度。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能把我的事告訴給別人聽,否則我會消失?”
舒涵點頭,“所以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因為我怕你會消失。”
升羽的嘴角掛著滿足的笑,眼中卻盛滿一種歎息,“其實如果是我,告訴了你我的真實身份,也是會消失的。”
“真實身份?”舒涵不解,但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不能演奏的原因,是因為我的心事都在音樂裏,而通過那些音符,會讓你……”升羽一邊說著,一邊開始了演奏,“……回憶起來。”
像是中了什麼魔,舒涵聽到音樂的一瞬間整個人像木頭一樣一動不動。
流水般的音符竄到她她的腦海中,不知不覺彙成了一幅幅畫麵——
高二暑假那年夏天,被作業壓得喘不過氣來的舒涵一個人出門給自己放鬆,那時的她還是長發,樣子和現在的自己那樣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