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是……這是徐恩的床,徐恩的枕頭!
黃青青一翻身滾下了床。
徐恩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黃青青,你真是這種人啊……”
黃青青百口莫辯。
這一天,徐恩找朋友借了一輛蘋果綠的甲殼蟲。他做司機兼導遊,黃青青就抱著一袋魷魚絲坐在副駕駛位隻管一邊遊覽,一邊大嚼特嚼。
徐恩對紐約了如指掌,滔滔不絕地為黃青青科普著這個建築的由來,那條街的曆史或某某人與紐約的淵源。
塞車塞到爆。
古舊而狹窄的道路堵了個水泄不通,從車上看出去,黃青青隻能看到一座座建築的下半截。眼看前方的車輛紋絲不動,她下了車:“我溜達到前麵等你。”徐恩叮囑了一句:“別離開我視線範圍。”
黃青青起範兒:“那你給我跟緊一點兒。”
徐恩乖乖配合她:“遵命。”
黃青青抱著魷魚絲,從車海鑽進人海,一眨眼便被人海吞沒了。
然後,她一扭臉走進了聖派翠克教堂。這座美國數一的天主教堂中一片幽暗,四周搖曳的燭光並不能讓她感受到聖母瑪利亞的溫暖,反倒激起了她的求知欲——天主教那個單詞怎麼讀來著?重音是在哪來著?鑒於這個“求知欲”不怎麼上得了台麵,她也不方便請教別人,隻好去問問徐恩。
黃青青再一扭臉走出了聖派翠克教堂。
但是……
此時此刻她看不到徐恩和他的蘋果綠甲殼蟲,而且十有八九,徐恩沒有看到她走進這裏。
懷中的那一包魷魚絲越看越多餘。
黃青青捶了一下頭:叫你吃,叫你吃,叫你連手機都不帶,就知道吃!
十五分鍾後,黃青青走向了警察叔叔。
借個電話是至少的了。
但就在她內心哭唧唧地挪步時,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喇叭聲。雖然在這水泄不通中,喇叭聲此起彼伏,但她就是知道那是徐恩。果然,她一回頭,隻見在灰蒙蒙的世界中,徐恩的蘋果綠甲殼蟲光芒萬丈。
黃青青跑過去,一瞬間紅了眼睛。
她迫不及待地鑽上車:“徐恩,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負責任啊?”
徐恩笑嘻嘻:“咱倆什麼關係啊?你要我負什麼責任啊?”
黃青青氣得別開了臉。
徐恩一伸手,用力地在黃青青的腦後揉了揉:“你真夠不讓人省心的。”
顯然,他也急壞了。
顯然,他隻是裝作若無其事罷了。
後來,徐恩找地方停了車,和黃青青一起走在第五大道上。他說了一句“人多”,便牽起了她的手。她沒有拒絕。
傍晚,他們去了華爾街。
天空陰沉沉地飄著雨,小到不足以打傘,又大到讓人心裏濕漉漉的。
周末的華爾街是一條鬆下來的橡皮筋。紐約證券交易中心的附近正在維修,建築工人們叮咣叮咣地幹得熱火朝天。徐恩說:“華爾街總是在修修補補的。”黃青青和那一頭與股市息息相關的華爾街銅牛合了個影後,便拉著徐恩離開了。
最後,她又回了一下頭:“我想起了《紐約黑幫》。”
“你在華爾街想起了《紐約黑幫》?”
“嗯,它們都一樣沉悶而且吃人不吐骨頭。”
“黃青青,你忘了你在念投資嗎?”
“啊,該死的投資!”
真的,周末的華爾街像極了《紐約黑幫》中每一個廝殺過後的戰場。
這一夜,黃青青閉著眼睛,但是沒有睡。良久,她感覺到徐恩躡手躡腳地下了他的床,上了她的床,然後在她的身邊靜悄悄地睡了。她睜開眼睛,黑暗中隻見徐恩的眉心平平整整的,像是沒有任何的煩惱。她又不可抑製地想到了彭其,想到彭其的眉心總是擰著一個或深或淺的結,怎麼撫也撫不開。
她抬手碰了一下徐恩的睫毛。
徐恩感覺到癢,把臉埋進了枕頭裏。
她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後來,黃青青睡意全無。
她不願比較任何人,但總在不可抑製地比較著徐恩和彭其。他們有很多不同之處,比如彭其喝的咖啡和茶都苦得像中藥,而徐恩和她一樣喜歡摩卡,比如彭其在做出選擇時不會問她,不會問任何人意見,而徐恩會。但同時,他們又有很多共同點,比如,他們都令她沒有戒備之心。
天色微微泛白時,徐恩醒了。
黃青青閉著眼睛,將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徐恩的胸口。他試著挪開她的手臂,她順勢抱住他,甚至用腿纏住他的腿。沒別的。她自認為摁住他,也就摁住了證據——證明前兩晚“圖謀不軌”的人不是她,而是他的證據。到時候她會叉著腰問他:徐恩,第一晚是我做了不該做的夢嗎?第二晚我上了你的床,還不是因為你上了我的床在先?你還不認罪?
就這樣,心滿意足的黃青青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九點,鬧鍾聲大作。
黃青青猛地睜開眼睛。很好!徐恩仍被她像八爪魚似的牢牢地控製著。
她揚眉吐氣:“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徐恩泰然自若:“我沒什麼好狡辯的,我就是想請教你一下,你把我抱這麼緊……這合適嗎?”
百密一疏,又被他反咬一口!
黃青青一頓無影腳,將徐恩踹下了床!
二人坐中午的航班回芝加哥。
黃青青在飛機上睡了個不省人事。
落地後,徐恩問她:“你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黃青青哈欠連天:“為了用事實說話,我盯了你一夜。”
“僅僅是‘盯’了我一夜嗎?”
“嗯?”
徐恩放了個大招:“你敢說你沒動手?我都懷疑你是個耳鼻喉科的大夫在給我做檢查了。問題是摸了個一溜夠之後你倒是親我啊,黃青青,你倒是尊重一下流程……嗷!”
徐恩的大招結束於黃青青又用食指捅了他的側腰。
回到公寓後,黃光榮問黃青青:“玩兒得高興嗎?”
黃青青也算是實話實說:“高興。”
她給黃光榮看了照片,除了市容,就是她和市容。
黃光榮問:“怎麼沒有你和同學的合影?”
黃青青大言不慚:“他們都不願意綠葉襯紅花。”
黃光榮也沒追問。黃青青心如明鏡:什麼叫薑還是老的辣?那就是她小黃騙不了老黃,隻是老黃不拆穿她小黃罷了。
晚上有課。
安娜和威廉先後對黃青青表達了同一個意思:Emily,你容光煥發啊!
這一次,黃青青沒覺得他們來虛的。
她對著洗手間裏的鏡子,也覺得自己怪紅撲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