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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第一次正式見麵約在宋黎黎大學附近的一家糖水店。那還是她念大一時local同學帶她去吃的。店麵老、舊，老板娘五六十歲了，不似平常見的香港熱門小吃店店主能幹精明又利索，反而有種清高又自我的風骨，點單上菜都是愛答不理愛吃不吃的表情，吃完了東西在店裏聊天玩手機老板娘也都視而不見，從沒見她催促哪位客人。這樣反而讓人覺得自在。
最最重要的是這家糖水店真的好吃。楊枝甘露的果肉飽滿多汁，用量紮實，沁人心脾；芋圓冰淇淋甜而不膩，冰爽可口；手工製作的黑芝麻綠豆糕吃完唇齒留香，意猶未盡……
特別是在香港潮濕悶熱的晚上，八九點逛過來，吃一碗冰冰涼涼的糖水，回去便又能奮戰到淩晨兩點。
晚上八點，宋黎黎急忙趕著出門。她一邊跑向那家糖水店一邊整理自己的衣服和發型，臨拐角快到時還是不放心，又拿出手機黑著屏照了照鏡子，看著手機屏幕映的那個女生眉目清爽秀氣，略施粉黛，鵝蛋臉粉中透白。複又對著手機笑笑，牙齒白淨無異物，這才放心地收起手機。
她剛拐過街角就看見糖水店門口站著的高高戴著個鴨舌帽的何亦翎。他把帽子壓得低低的，沒四下張望也沒低頭玩手機，隻低垂著腦袋，像個有心事的少年。
本來故意放慢的步子在看到他的一刹那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們坐下來後，宋黎黎熟練地點了兩份山楂話梅沙冰和楊枝甘露。老板娘高冷地瞥了瞥他倆，然後眼一耷拉，快速記下便轉身進了廚房。
宋黎黎不好意思地笑笑：“香港小店的老板都是很高冷的…….你別介意。那個，我覺得芒果吃多了會有點悶，就點了山楂話梅沙冰，解悶。”
何亦翎端坐在對麵，可愛的樣子像是乖乖等著老師發蘋果的小朋友，“我也喜歡吃沙冰，沙冰吃了……特別涼快。”
小店裏隻有零散幾個人在吃甜點，偶爾有人低聲說話。四周是有年代感的牆壁和店鋪，老舊但擦得光亮的桌子，還有橘黃色有些微暗的燈光，牆壁上掛著一筆一劃工整手寫的繁體價格表。
這個場合似乎剛剛好。輕鬆自在卻又嚴肅認真。
不過空氣還是寂靜得幾乎尷尬。何亦翎就坐在她對麵，宋黎黎卻不像第一次在機場見麵那樣自信又淡定了。雖然那也是裝的，但此刻，跟他麵對麵坐著，那層自信大方從容篤定的外殼被輕鬆剝下，她瞬間變成小時候那個冒冒失失自卑膽怯的小孩子。
而何亦翎似乎還是宋黎黎記憶裏的那個人，他的五官跟小時候幾乎沒什麼變化，隻是小時候被一點點嬰兒肥模糊掉的男性輪廓現在被完全勾勒出來。眼睛更深邃，眉眼也有了英氣，就像……就像古天樂那一版的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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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黎黎率先打破沉默：“對香港印象怎麼樣？”她在心裏糾結了好久才醞釀出這句最官方，也是最保險的話。
何亦翎若有所思地說道，“以過客的身份看還挺有意思的，你在這邊讀書感覺應該大不一樣吧。”
宋黎黎故作輕鬆地笑笑：“我剛到香港的時候好不習慣，很多同學說粵語，總覺得沒辦法融入。”
“我以前愛聽粵語歌。”何亦翎說完這句，忽然覺得煙癮犯了，手不自覺地摸向口袋，碰到那個方盒子之後，抬頭看見麵前這個女生，卻又停住了。他有些尷尬地笑笑：“現在能聽懂粵語嗎？”
宋黎黎無可奈何的表情：“基本能懂。不過我還修了個法語的雙學位。每天粵語英語法語切換，腦子已經炸了。”
“你適應能力很強啊，洛杉磯很多人說粵語，我也是略懂一點吧，”然後他有些吃驚地說，“你還學法語？”
“當時隻認為多學一門語言總是好的。又覺得學好法語可以暢遊非洲，沒想到是作死的一個選擇。”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何亦翎哈哈大笑，“我還以為你們女生是喜歡法國文化、迪奧香奈兒、巴黎普羅旺斯之類的，結果你是想去非洲看動物大遷徙啊？”
看他笑得那麼開心，宋黎黎也笑了，眼睛成了彎彎的月牙形，打趣到：“所以其實你在心裏默默擬好了文藝複興啟蒙運動或是紫菱小費叔叔之類的草稿嗎？”
沙冰端來，老板娘嫌棄地看向這兩個“聒噪”的食客。宋黎黎和何亦翎對視了一眼，默契地收起了笑容。剛吃了一口冰甜清爽的沙冰，宋黎黎抬頭一看何亦翎，又撞上他看自己的眼神，她慌張地轉移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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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糖水店，他們二人在店門口傻站著，空氣濕熱、躁動、甜蜜。不知再說什麼，也不知往哪裏去。
忽然何亦翎說：“對了，我後天早上回洛杉磯了。”
“這麼快！香港怕是逛不完了！”宋黎黎笑著說，語調還該再輕快一點，好掩飾心裏的遺憾和失落。
“我就沒怎麼逛過，來看看好朋友就知足了。”
“嗯…….這邊其實離維港挺近的，不過你大概已經去過了吧，晚上海港城那邊很熱鬧，很多遊客喜歡晚上去逛逛來著……”宋黎黎越說聲音卻越小，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何亦翎頓了頓，看著宋黎黎，老老窄窄的街道裏燈光不太亮，剛好照在她有些圓潤的臉頰上，柔光裏她的臉，像是一個粉糯的棉花糖。
“我其實沒來得及去。”
他們對視了一眼。
何亦翎眨眨眼：“不如現在去？”
7
他們在路口攔了輛紅色taxi，便直奔維港。
夜晚的維港不需要太多形容詞，就是真的真的很美啊。雖然商業活動與遊客都很多，但奇怪的是，看著那些湧動的人群和璀璨的燈光不會給人壓迫感，因為夜晚的維港是流動的，海浪在蕩，海風在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