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進來,讓他蛻了濕漉漉的衣服,再給他拿出一條浴巾,裹在他的身上,再焦急的為他煮薑湯。

看她在擁擠的小屋裏為他切薑,為他點上爐子,為他忙碌,他裹著浴巾,隻露出頭,笑的屁顛屁顛的,盤著腿,像個不倒翁一樣在床上搖來搖去。

她將薑湯端到他麵前的時候,在她的身邊坐下,然後,拿著熱騰騰的碗,在那裏吹了吹,再淺嚐了一口,試了試溫度,端的到他的麵前對他說,快點喝點薑湯,省的著涼了。

好燙哦,他居然耍起了嬌。

不燙哦,我用兩個碗過了好幾道,溫度剛剛好。

好苦哦。

薑湯怎麼會苦?

人家就是想撒撒嬌,讓你哄我吃嘛!

你……

好嘛好嘛,別生氣,我喝就是了。

他乖乖的將薑湯喝了,一飲而盡,喝完以後還把碗底亮給她看,一副邀功請賞的樣子,像個想得到誇獎的小孩子。

她拿出紙巾為他揩了揩嘴,他笑得無比賣萌加甜蜜。

“怎麼突然到我這裏了?”

“沒什麼啊,和我老媽吵了一架,在選她還是選你的問題上,我選擇了你,就被她趕出來了。”

“……”

“你一定要收留我哦。”

她正要說話,電話鈴聲響起,她起身接過,是房東大嬸打電話過來確認,她是不是真的要退租的事情? 還說讓她想好,離租期還有半年,因為她違約,扣一付三的押金是不退的喲。

她說,阿姨,現在我這裏有了變故,可能不退了,房子我要繼續住下去,對不起哦。

司徒明輝裹著浴巾一躍而起,搶過電話回複,不租了,扣一付三的錢賠給你,我們下個月就搬走。

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迎上秦瑤回瞪口呆的瞼。

“你瘋了,房子退了,我們住哪裏?”

“沒瘋啊!我們有房子,才訂完家俬和軟裝,下個月就能入住,你忘了?”

“你和你媽鬧得這麼僵,我們還可能住進去嗎?”

“那也管不著我們住哪裏啊,那房子在我的名下,我是房產所有人,就算是我媽也沒有權力趕我出去。”

她舒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

他樂了,“不然咧!?你以為是哪樣?!像電視劇和小說裏講的,一但鬧僵了,家裏人就凍結我的卡和現金,還有一切經濟來源?”他嗬嗬笑著,怎麼可能呢?我的卡又不是副卡,實名認證的,除非被盜刷和本人掛失,否則不可能凍結,就算銀行卡被凍結了,我還有其他金融賬號的投資理財和股票及期貨,還有健身房和網球場。如果帳號也出了問題,我手裏還有一些固定資產可以變現。

她不大懂,什麼叫金融,什麼叫理財產品,什麼叫期貨?他看出來了。

“你不用懂這些,你隻用知道我不可能一無所有就行。”

“就是一無所有,也不要緊。”她說,我過慣了窮日子,我可以很節省。我也可以去打工,可以賺錢,可以努力的養活你,你為我做了這麼多,隻要我活著,一定不會讓你餓著。

他拿住了她的手說:“餓是餓不死的,你是我的女人,我怎麼可能讓你養我?就算我餓死,我都不會讓你養我。如果我真的那麼慘,真的到了一無所有的地步,我絕對不會拖累你。隻是不可能像以前一樣,限量版的鑽石隨便買,喜歡的古董隨便拍,高定禮服隨便訂,也不能隨心所欲的換車和表,出行也不能坐私家飛機,隻能委屈你坐頭等艙。現在的我能夠保證你衣食無憂,富足是綽綽有餘,隻是不能過於奢侈了。等我有了更多的資源人脈和積累,我一定給你更好的。”

她動容,“已經很好了。”

“可我總想給你更多。”

“會把我寵壞的。”

“我願意。”

他啊——!

變了——!

變得事事先為別人著想了。

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她躺在他的臂彎裏看著電視。門外的知了,知了知了地叫著。她感到越來越疲憊,於是睡著了。

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床上。

她起身發現,身下有一截被人用剪刀剪斷的袖子。

“我啊——!怕把你吵醒,所以我就把被你壓住的袖子剪斷了。”他說著,不好意思地笑。

又一臉打趣道:

我們可是斷袖之癖啊。

斷袖之癖?

那“斷袖之癖”,是形容同性戀的啊,以前有個皇帝非常喜歡一個男人,吃飯睡覺全在一起,寵他寵到了極限,有一次睡覺的時候,他壓到了皇帝的袖子,皇帝為了不吵醒他,就把自己的袖子給割斷了,這就是有名的斷袖之癖。

他居然有斷袖之癖來做比喻。

這什麼比喻啊?

他怎麼也“胡言亂語”了呢?

她把這話問出來時,他倒一臉孩子氣道:“是跟我親愛的你學的呀。”

她可是亂造詞的鼻祖唉。

“還記得小虎嗎?”司徒明輝突然問道。

秦瑤坐上了床邊的小沙發,想了想問:“是黃叔的兒子嗎?”

他說:“是啊,剛才黃叔給我送行禮來的時候,交給我一樣東西。”

小虎很可愛哦。因為他居然邀請秦瑤還有司徒明輝去參加他們學校的文藝彙演。

“ge ge,jie jie ,ni men yi ding yao lai,wo deng ni men!”(哥哥姐姐,你們一定要來,我等你們!)

他的拚音寫得別別扭扭。

黃叔把這個字條交給他們的時候,司徒明輝看半天,沒拚出那是什麼。

司徒明輝把這個字條拿給秦瑤,他們在秦瑤家房間的書桌上頭拚了半天,像研究剛出土的瑪雅文。

他們像剛上一年紀的小孩子,g_e,哥——!這個好像是0。

不會吧?

你看你看呀,司徒明輝一臉孩子氣地把紙條拿過來,說,是像“O”

秦瑤嗬嗬直笑。

“前麵是哥哥,後麵當然是姐姐啦。”

他一拍腦袋:“對哦,我怎麼沒有想到呢?”

他們這樣子一爭一嚷地拚著小虎的無字天書。

拚出來後,司徒明輝像個孩子一樣高興的向身後的床上一倒。

秦瑤沒有料到他慣性之下,居然翻了一個跟頭,整個人從床的這邊翻到了那邊,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咚”的一聲,那白色的蕾絲窗簾正好蓋在他的頭上,像阿拉伯婦女。

秦瑤捂著肚子笑出了眼淚,他也傻乎乎地坐在地上,揉著後腦勺嗬嗬直笑。

笑得很開心,笑得有些想罵她。

傻瓜。

難道你沒有看出我是故意的嗎?

嗬嗬。

她……又笑了。

“在笑什麼?”——居然又被他發現了。

她不過是想起剛才他摔倒的樣子。為什麼每次偷笑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她不安分地心像孫悟空,他就是“如來佛”。

手與手在膝蓋上相握。

他再次牽起了她的手。就不打算輕易地“放開”。

他們此刻肩並著肩坐在一起。

而現在……

他們正坐在那些家長堆裏,看著幼兒園的小禮台上,小朋友們童真可愛地表演。

幼兒園的小禮台的背景很是簡單,卻因為牆上貼滿了可愛的小圖片,感覺非常的活潑可愛。

小禮台上,小虎站在中間,一手牽著一個小朋友。他的頭頂上戴著用紙剪成的黃色蝴蝶的紙帽子。

他們演繹的是曆代小朋友都演過的故事。

花園裏有三隻美麗的蝴蝶,一隻是紅蝴蝶,一隻是黃蝴蝶,還有一隻是藍蝴蝶。它們天天在花園裏一塊兒跳舞,遊戲,非常快樂。

有一天,它們正在草地上玩,突然下起了大雨來。它們一同飛到紅花那裏,齊聲向紅花請求說:“紅花姐姐,紅花姐姐,大雨把我們的翅膀淋濕了,大雨把我們淋的發冷了,讓我們到你的葉子下避避雨吧。”

紅花說:“紅蝴蝶的顏色像我,請進來。黃蝴蝶、藍蝴蝶別進來。”

三隻蝴蝶齊聲說:“我們三個好朋友相親相愛不分手;要來一起來,要走一起走。”

雨下得更大了,三隻蝴蝶一同飛到黃花那裏,齊聲向黃花請求說:“黃花姐姐,黃花姐姐,大雨把我們的翅膀淋濕了,大雨把我們淋的發冷了,讓我們到你的葉子下避避雨吧。”

……

……

“當年,你就是那隻可愛的黃蝴蝶。”

她笑,看著他說:“當年,你是那隻可愛的藍蝴蝶。”

“當年,我們的父母就坐在我們此刻坐著的位置。”

她又笑,“當年,司徒伯伯拿著笨重的攝影機拍我們。我到十四歲,都還看著錄影帶傻笑。”

她的笑裏有了回憶。

她笑著,笑著,笑裏突然有了苦澀。

突然想起,自己還是孩子時,就喜歡上這個男子。

無比真誠和童稚,隻因為他簡單的一句話,就希望和他手牽著手,一輩子在一起。

而現在……她又是何其卑鄙地去算計?

“怎麼了?”

他一臉關切問。

她的臉轉過來時笑得很璀璨。

“我那個時候,就好喜歡輝輝了。”

“呃——!”他臉微微一笑,“嗯”了一下,好似掩飾他的害羞道:“其實,我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天天吵著去幼稚園見瑤瑤。”

“我還以為就我早熟呢。”

“原來我們一樣啊?”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她一臉驚訝的時候,他也一臉驚訝地反問了過去。

這樣子問話的方式,令人感到滑稽,滑稽到他們兩個對視後的下一秒,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會心”一笑,令人感到溫馨和如沐春風的溫暖。

他緊了緊她的手,好像繼續回憶。

“那個時候,我隻和你在一起。”

秦瑤點點頭。

“……我還記得司徒伯伯總是很忙,所以,我媽媽總接你去我家。”

司徒明輝點點頭說:“因為我表哥被綁架撕票,哦,就是我大姨的兒子。所以,爸爸才把我轉到民營幼稚園。大家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道我家的背景,所以……我們相遇。隻是……那個時候從沒見過你哥哥。”

他沒見過哥哥,是因為那個時候,哥哥被爸爸帶去看病了。

其實,那個時候,她也沒有見過他的姐姐。

一提到秦瀟。

秦瑤的心……猛然一沉,像墜入無底的深淵,永遠聽不到那落地時的一“咚”。

他的笑,收住,有些心事重重,而隨後又笑著低喚一聲:

“秦瑤。”

“嗯?”

她被人打斷沉思般地醒醒神,看了過來。

他展開笑顏,又甜甜地叫道:

“秦瑤。”

“嗯?!”

“秦瑤。”

“嗯——!”

她挑起眉看著他。

他笑。而對她的不解和茫然,他突然訥訥的,有些害羞和拘謹。

“沒什麼。”他說,“隻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他說著,便轉過了頭。

和她相視,會心一笑,笑得甜蜜可愛。

看不出一絲不妥和陰謀。

飛身,投籃,球……進了!

司徒明輝抱著小虎,小虎哈哈大笑,舉著手道:“姐姐,我進球了,我進球了。”

秦瑤站在幼稚園的小操場上,好看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