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高二七班的秦瑤,那個小太妹真是惡心,實習老師問她有什麼喜好和興趣,她居然說,隻對男人感興趣。”

“就是——!居然對老師做出那樣的事情,想起來就替她臉紅。”

“臉?哈哈。她身上有長那個器官嗎?”

“她念高一的時候,就被人看到穿著孕婦衣在外麵走。”

“高一啊?那個時候她就懷孕了?天啊,簡直是不可思議。

她還和那個男的在路上擁抱呢。

——那個人就是她可憐的哥哥,她為了成全他最後的遺願……,怎麼傳得如此下作和不堪?

“她成天和外麵的男生混在一起。我爸就要幫我辦轉學,因為一想到我會和她這樣的人在一個學校,就為我的人生安全擔憂。那人根本就是一個女流氓。”

“你要走了?”幾個人的聲音頓顯不舍,還不及敘述離別之情,一個女生突然看著後方就嚇得呀地叫了一聲。

這聲音叫得如此恐怖,令其他幾個也齊刷刷地看了過去。然後,她們同時驚恐萬分地睜大了雙眼,嚇得哆嗦,不住地靠緊,靠成一團,瑟瑟縮縮地往後退。

秦瑤一步步地緊逼過來。

女生頓時嚇傻,如中了孫悟空的定身術,危急時刻居然嚇得失去反應。隻是臉色慘白,像薄紙一樣顫抖。

轉身想跑,剛邁了幾步,秦瑤大喝,再動腳試試看。

她們同時定住了身體,其中有一位的腳保持著要逃時高高抬起的姿態。相擁著發抖,害怕得幾乎不敢哭泣。

秦瑤靠近身來,一臉陰冷:“我最討厭有人在背地裏說我。”

女生甲開始哭著求情:“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秦瑤故作輕鬆地環視一下可愛的校園,深呼了一口空氣,故作陶醉道,空氣真是好啊,真不知道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嗯……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把玩著手裏的刀子,然後轉向那三個家夥。

那女生驚慌,瘋了似的亂叫亂喊。

“秦瑤,你這個女流氓,你不要臉,你下賤,你肮髒,你……”

她不停地叫秦瑤流氓,說她不要臉。

反正一死,她豁出去了——!

那些話語刺激了秦瑤,反手就是一巴掌。力道之大,令女生潔白的臉上頓時突起了五道紅紅的印子。

女生的叫聲嘎然而止,像被人擰斷脖子的鴨子,像是從來沒有受過這等委屈,捂住臉時,眼裏湧出委屈的眼淚來,打傻了似地看著秦瑤。

那種眼神,就像當年受辱的自己。

秦瑤突然暴跳如雷,你少給我裝可憐了?你以為你知道關於我的什麼事情?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議論我?像你們這種挨一個耳光就哭泣的家夥們,根本沒有資格議論我……

無法泄氣的秦瑤將手裏的書全數砸到那女生的身上。

那個女生尖叫,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用手臂擋著臉,書自她身上掉落到地上時,她苦苦哀求,秦瑤姐,求求你,求求你……

秦瑤陰陽怪氣仰天長笑,好像聽到這世間最可笑的笑話。

“求我?!……

我不是女流氓嗎?流氓會有人性嗎?”

秦瑤陰沉地低下身子,一把擒住那女生的衣領。手持刀柄,刀片戲耍在女生潔白無瑕的臉上遊走,先是臉蛋,再是嘴唇,再是她的鼻子……

一場司空見慣的校園暴力就要發生。

江磊由身後攫住秦瑤的手臂,不待她回過頭來,他便厲聲大喝道:“秦瑤你在幹什麼?”

“又是你——!”

胳膊被製,痛得直吸氣。頭也扭不過來,根本沒有想過斯文儒雅的江磊江大老師會有如此的力道。

“為什麼你總是多管閑事?!”她忍著疼痛,執意地轉過頭來。

江磊……

驚訝,憤怒,質疑,和失望。

虧他在流言四起時,還在教導主任麵前替她說話。

他是老師——!

他曾經愛過的女生,也曾受到老師的歧視。所以,他成為老師後,才會這樣子百般容忍秦瑤。

每個人都有曾經,每個人都喜歡從別人的身影,尋找追回自己的過去。隻是,他弄錯了一件事情。

秦瑤不是他愛過的女生,也不是他百般愧疚的那個人。

他喜歡過的人是被人傷害的,而秦瑤是在傷害別人的。

他憤然而起的眼神,更像一把刀子反複的戳刺著心裏的某一處暗痕。記憶深處的傷痕被戳開了,戳破了,痛楚如火山爆發的岩漿,所到之處焚燒,毀滅,伴著撕心裂肺的痛更加猛烈地撞擊著人的心脾。

秦瑤愕然……

陌路相逢的人,你憑什麼用這樣子的眼神看著我?

你夠什麼資格。

你算什麼東西——!

秦瑤五官扭曲著拉扯著江磊攫在手裏的胳膊。大嚷,放手,你放手,快放手。

江磊怒氣難消。

隻當秦瑤調皮,卻沒曾想到她如此殘忍冷血。

看到角落裏被嚇得大驚失色,被人扶起後還瑟瑟發抖的女生,再想到剛剛聽到的她們的對話,他加重手裏的力道,大聲質問:“別人怎麼沒有資格說你?你說你不幸,那你倒說說,你哪裏不幸了?”

“不幸——?

我怎麼會不幸——?

我現在幸福得不能再幸福——!”

製造更多的不幸,才能凸顯相對的幸福。想要讓自己看上去“不慘”,讓更多的人慘。

她的眼底迸射出一種駭人的光來。

“你以前受過很多苦,所以你需要發泄嗎?你覺得,這樣子痛快嗎?因為可以彌補你受過的傷痛感嗎?……那你有沒有想過別人正在為此受著傷害?”

秦瑤想笑,一仰臉,對上江磊的眼睛,兩眼集滿了疼痛產生的淚水,它們像流星一般劃過她的臉際。

短暫而又急促地滑過一道漂亮的軌跡。

無意間流露出的脆弱令他凜冽的神情為之一顫。

她在哭——!

她脖子上那一點紅光無限地擴散,將她的臉顯得那樣心碎和楚楚可憐。

她……在哭——!

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氣地驚訝。

他們的驚訝令秦瑤感到羞辱,江磊的驚愕令秦瑤感到他手裏越來越鬆馳的力道。她借機大力地推開了江磊的手,想跑,卻意外地被江磊扯住。

“不要把自己當成悲劇的主角,你沒有那麼悲哀,其實有很多的人在關心你。至少,老師會一直站在你的身邊支持你。”

秦瑤傻傻地看著江磊,那種真誠觸動了自己。

悲劇的主角?

“隻要我有力氣去笑,我一定離快樂不遠。”她也曾那樣地相信自己是快樂的——!

她也曾那樣地相信過啊。

心莫名地揪痛起來。

什麼東西被融化,像冰,一點一點,一點一點,轉而又旋風吹起,迷茫茫的一片,鋪天蓋地襲擊著無法承受的淚腺。

秦瑤淒然慘笑,突然甩開江磊的手,冷笑道:“我十四歲在PUB裏坐台,十七歲在外麵過夜,在體育課上流產,更被人逮住在婦產科墮胎,你覺得……這算什麼不幸?

如果張錦在這裏,她一定會沉不住氣地嚷,那是謊言,那是汙蔑,那是人雲亦雲的荒唐。你怎麼能說出這樣子的話?你怎麼能殘忍地糟賤自己?

可是,有區別嗎?

認假不認真,聽騙不聽勸。深信解釋就是掩飾的“觀眾”們,會因為她的“信口雌黃”而表示懷疑嗎?

她們可是有人親眼看到她穿著孕婦裝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她的身上已被烙印上了“恥辱”的印記。她的身上,是肮髒的寫真。

思緒飛傳,誰也不懂她冷笑下的掙紮。

“墮落”的事跡由她口中傾吐而出,真的令麵對她的江磊膛目結舌的震驚。

與真實相比,人們更深信於無稽之談的謬論。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荒唐!

她的笑更冷,她的言語更無可救要的殘忍和放縱。她一字一句地告訴他,讓在場所有人清清楚楚地聽到:“我活著,就是為了折磨,隻有把人折磨到痛苦萬分,我才會感到快樂無比。沒有最不幸,隻有製造更不多的不幸,才是我的幸福——!”

語言狠狠的,眼神恨恨的,冰涼得凍結了人的心,就像穿著漏風的雨衣,再暖和也被吹得脊背發涼。

秦瑤冷笑著轉身,進而起步猛跑。

大腦空白到虛脫,毫無力氣,將身體交給了路邊的牆壁,整個背脊貼了上去。

依牆仰天,大口大口地喘氣,心酸苦澀的記憶浮現,眼裏滿上一層朦朧的霧氣,天地之間都在旋轉。蒼白的唇被咬出一道紅印,不停的吞咽,將那些庸俗廉價而又企圖掙脫眼眶束縛的眼淚由眼底逼回。

滿天的的繁星,像貓一樣在夜間徘徊,一時空曠,一時無助,一時渺茫,更多的“一時”,是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這種“不知道”的感覺,是明明知道自己存在,而不知道“存在”價值的“惘然若知”。

也不知道自己遊蕩了多久。

秦瑤來到一處街心花園。

起跑的姿勢半跪在了低矮的草坪燈下。

不停地自問著:我的劇情該怎麼演,我的角色該怎麼轉換?

我的人生信念再一次動搖。

我茫然,也迷惑……

突然之間,茫然……

很深刻的茫然……

鋪天蓋地的……茫然。

命運女神並不給秦瑤喘息的機會。

接下來,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一個小男生走到了她的麵前。

“姐姐,這是那位哥哥要我交給你的……”

哥哥——?

她忙抬頭,見到一個背著書包,小學生樣子的小男生。

她順著他的指向看去,卻看到一個無情的背影。

她接過了小男生手裏遞來的紙袋……

那裏麵是立即成影的立可拍拍出的相片。

看到上麵的日期,顯然是江磊“英雄救美”的那天發生的事情。

而上麵的男女主角,正是他救下她時,一把把她扯入懷裏的曖昧鏡頭。

秦瑤被江磊救下的那一瞬間,確實有“哢嚓”一聲,類似於拍攝的聲音。

一抬頭,卻什麼都沒有看到,當時還疑心是自個的錯覺。

現在想來,原來不是敏感,不是無中生有。

此時此刻——

門……

一道很普通的公寓門,綠色的智能防盜門。

推門而入,是戚夜的房間。

“是你?”他說著攏近身來。有種迫人的氣勢。

“是!?”

秦瑤有些害怕。

他笑。

“我忘記了,你有我家的鑰匙,我們曾經……”

戚夜伸出手來,將秦瑤的下巴拈起,強迫她看著他的眼睛。

“既然敢來,為什麼不敢看我?!”

秦瑤的身影近乎變形,成為他眼眸裏反映的風景。

這道“風景”不停地後退,窒息,且瑟瑟發抖。

“你在怕我?!”

秦瑤……

如此緊張,又如此懼怕,惶恐不安。

“是。”

“怕還來?”

“因為,這件事情關係到我的老師,我不知道你想對他怎麼樣,我……”

戚夜笑得陰謀。

“你就那麼在意那個男人?”

“他是我的老師。”

老師?

戚夜反複低呤,諷刺,滑稽,發著顫音哈哈大笑。

“好一個道貌岸然的老師,好一個對學生下手的老師。”

“你不要血口噴人,把每個人想得那麼齷齪。”

“那麼……這張相片怎樣解釋!?”

他咄咄逼人的眼睛像冰淩一樣射了過來。

“光憑相片,能說明什麼?”

“我也想知道別人的想像力,說不定,他們又可以從‘聽說’中,編織一段驚險刺激的愛情故事,在你的光輝史程上,填上一筆漂亮的豔史……你不是要追他嗎?我幫你啊。”

她忍不住哆嗦一下,又鼓起勇氣,戰戰兢兢地說:“我變成什麼樣都已經無關緊要了,隻是,我們的恩怨,不要把老師扯進來。”

“不是我扯他進來,是他自己要鑽進我們的戲台。”

“那也跟老師沒有關係。”

“可是,跟你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