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風平浪靜(1 / 3)

楊露想起了許多事情,想起了她的友情,想起了她的愛情。

她原本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憧憬,可殘酷的現實卻讓她遍體鱗傷。

她的家人已經知道她和李東洋離婚了,但是他們並不知道她已經生下了她和李東洋的孩子,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更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楊洋的哭聲打斷了楊露的思緒。

楊露將楊洋抱起,然後開始哄她。

楊洋的哭聲漸漸平息,圓潤光滑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孩子的笑容是至為打動人心的,楊露每每看到楊洋的笑容,她都感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陳晨已經知道了楊露和李東洋離婚的事情。

她沒有多說什麼,她隻是說她尊重楊露的決定。

這段時間以來,陳晨經常會來看她,幫她捎點日常用品或者其他東西。

所以,除了陳晨以外根本沒有人知道她現在住在這裏。

陳晨曾經跟她說,李東洋曾經去陳晨的家裏找過她,可是陳晨說她也不知道楊露在哪裏。

李東洋不相信。他每天都會去陳晨家找楊露,可是每一次都是铩羽而歸,這種情況持續了好久。後來或許是死心了,或許是想通了,總之,李東洋徹底消失了。

陳晨跟楊露說:“你是沒看見李東洋那個憔悴樣,實話說,有好多次我都差一點告訴了他。”

楊露時常在腦海裏想象著李東洋痛苦的表情,她也於心不忍,可是,如果繼續和他糾纏下去,隻能讓彼此傷得更深。

她和李東洋的緣分已盡,不可能再繼續走下去了。

但至少有楊洋陪在她的身邊,至少她和李東洋那點還未燃盡的餘情有了延續。

她對於未來沒有太多的打算。

她隻想看著楊洋一天天健健康康地成長。

許多個孤獨的夜晚,她會夢見陳光。

夢中的陳光始終掛著笑,和以前一模一樣。

她有時會在深夜裏驚醒,然後捂著嘴低聲哭泣。

她欠了陳光太多,她甚至沒有為陳光做些什麼。

她曾以為時間還有很多,她還有很多機會,甚至她還以為她會在某一天能忘記過去重新開始,或許,她真的會重新愛上陳光。

可是老天總是這樣,在給了她希望之後很快便帶給她絕望。

那深深的絕望一次又一次將她的內心戳傷。

那一個一個細小的傷口結痂又被劃破。

絕望的血滴逐漸流淌成了永無止境的血河。

那血河在她的身體裏流淌,或許終其一生都無法將其抹掉。

她看了一眼在她旁邊熟睡的楊洋,然後輕撫楊洋的臉頰。

楊洋儼然成為了楊露唯一的寄托和希望,楊洋這小小的身軀裏不僅僅流淌著她和李東洋血,更是流淌著陳光對於楊洋的期望。

“楊洋,”楊露俯下身親吻她,“媽媽愛你。”

然後,楊露又哭了。

時間漸漸流淌。

楊露過著平靜的生活。

有一天,她在電視上看到了關於趙玉墨的那些事情。

她很想讓自己高興,因為她曾經想過,那天趙玉墨或許是故意讓她看到那本相冊的,所以她試圖讓自己恨她,而且,她知道趙玉墨總有一天會為她自己的自私付出代價。

可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她努力扯動的嘴角卻變成了苦笑。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趙玉墨的電話,可是在手機響了一聲之後,她卻迅速地將電話掛掉。

不行,不可以,她不能再和過去糾纏了,她現在已經被過去折磨得遍體鱗傷,她不想再一次陷入到過去的泥淖。

她呆呆地看著電視中憔悴的、悲傷的、慌亂的、恐懼的、絕望的趙玉墨,她心裏很難受,然後,她想起了和趙玉墨在大學裏的那段時光。

可是一切都結束了。

人生最為悲哀的事情就是無可奈何,你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為你的未來做注腳。

楊露想忘掉過去,徹底忘掉。

她甚至試圖將李東洋和趙玉墨從自己的腦海中抹去。

但她越是這樣,趙玉墨和李東洋在她的頭腦中出現的頻率就越是頻繁。

雖然楊露並不願意承認,可是她的潛意識知道,她、趙玉墨和李東洋彼此之間已經被命運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所以,當一周後,楊露看到站在她麵前的趙玉墨時,她並沒有太驚訝,她隻是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

“楊露,你還好嗎?”趙玉墨蒼白的臉龐上綻出慘淡的微笑。

楊露抿著嘴沒有說話。她能說什麼呢?你好還是我想你?她隻是站在門口安靜地看著她,就這麼一直看著她,沒有表情,沒有言語。

“楊露,”趙玉墨說,“你還在恨我嗎?”

楊露被這句話給激怒了,仿佛她原諒趙玉墨這件事情是理所應當的,仿佛有錯的人是她一樣。

楊露沒有回答趙玉墨,她隻是冷冷地看了趙玉墨一眼,然後將大門關上。

楊露回到客廳,坐回到沙發上。

大門沒有再被敲響。

門外什麼聲音都沒有,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仿佛趙玉墨根本就沒有來過,仿佛剛才隻是一個夢。

趙玉墨果然還是找到了她,她苦笑,這個地方連李東洋都不知道,但是趙玉墨卻能知道。

她以為她剛剛會抬手給趙玉墨一個耳光,可是當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閃現的時候,她退卻了。

趙玉墨始終是橫亙在她心裏的巨擘。

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她,她隻是清楚地知道,當她決定麵對趙玉墨的時候便意味著她決定重新麵對她的過去。

可是她沒有做好準備,過去沒有,現在依然沒有。

楊洋在地上爬來爬去。

她將楊洋從地上抱起來。

楊洋在衝著她笑,她用她柔軟無力的小手撫摸著她媽媽的臉頰。

她仿佛看到她媽媽臉上的悲傷,試圖以這種無聲的方式安撫她的媽媽。

窗外下起了冷雨。

正值寒冷的十一月,凜冽的秋風從窗前呼嘯而至。

楊露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地閉上了眼,在她剛剛沉入夢鄉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將自己從睡夢中拉了回來。

她放下懷裏的楊洋,然後衝到了門口,打開門。

趙玉墨瑟瑟發抖地站在門口。

“楊露,”趙玉墨衝著楊露笑了笑,“你終於願意見我了。”

“你這是何苦,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楊露,我走投無路,所以隻能來找你,”趙玉墨撫摸著她的肚子,淚水滑過她的臉頰,“楊露,我懷孕了。”

……

趙玉墨睡了好久。

她一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

楊露看著懷裏同樣在酣睡的楊洋,想起了幾個小時前趙玉墨剛剛見到楊洋時的興奮模樣。

那不是裝的,她能看得出來,那是由衷的高興。

“她叫楊洋,我和李東洋的孩子。”趙玉墨並沒有問什麼,可是楊露卻告訴了她。她是一定要告訴趙玉墨的,即使趙玉墨不想問,她也要告訴趙玉墨。

趙玉墨將楊洋抱在懷裏,她說:“東洋知道嗎?”

楊露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為什麼不告訴他。”趙玉墨問。

“離婚了。”

趙玉墨的眼神暗淡了下來,她說:“什麼時候的事。”

“陳光死後。”

“陳光……”

“懷孕期間是陳光一直陪著我、照顧我,”楊露突然哽咽,她想起了陳光,想起了陳光在她的身上傾注的心血,“他因為一次意外去世了。”

“楊露,我……”

“行了,不要再說了,”楊露截住了趙玉墨的話,“我讓你進來並不是因為原諒你,我依然在恨你,趙玉墨,或許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楊露看向了趙玉墨的肚子,然後又抬起頭看著趙玉墨,“我隻是因為同情。你應該知道我總是會心軟,否則也不可能被你們欺騙。”

“楊露……”

“你去休息吧,”楊露走過去將楊洋從趙玉墨的懷裏抱走,“剩下的事情以後再說,但是趙玉墨,你聽著,我不可能一直收留你,我也有我的生活。”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是我打擾了你,楊露,”趙玉墨說,“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孩子不是李東洋的。”

“跟我說這個是什麼意思,我和他已經沒有關係了。”楊露雖然嘴硬,但是當她聽到趙玉墨親口說孩子與李東洋沒有任何關係的時候,她還是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

“東洋他很愛你,”趙玉墨苦笑,“我曾經試圖……”趙玉墨頓了頓,“但李東洋的心裏根本就不再有我的位置了,他的心裏滿滿的都是你。”

“不要再說了,”楊露的聲音裏沒有一絲的感情,“你去我臥室休息吧。”

趙玉墨在原地呆立了幾秒,點了點頭,然後拖著行李箱進了楊露的臥室。

當楊露聽到臥室的門被關上的時候,她哭了。

楊露的思緒被在她懷裏的楊洋的哭聲扯斷。

楊洋已經睡醒了。

當她站起來的時候,她的衣角突然被趙玉墨拉住了。

“楊露,”趙玉墨從床上坐了起來,“能不能給我幾分鍾的時間,我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全部、一切都毫不保留地告訴你。”

楊露站在原地背對著趙玉墨沒有說話。

趙玉墨將她和李東洋的過去、將她和江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楊露,甚至她在娛樂圈裏做過的那些肮髒的事情也和盤托出。

趙玉墨的講述讓楊露感到不可思議。

她完全想象不到趙玉墨居然會做出這些事情,更不敢相信趙玉墨居然會變成了她所厭惡的那種女人。

肮髒、卑鄙、無恥、自私。

楊洋的頭在楊露的懷裏蹭來蹭去,這柔軟可愛的小生物天真得就像一張白紙,可她怎麼能體會到她母親此刻內心的波瀾。

“楊露,”趙玉墨哭著說,“我錯了,從一開始我就錯了,我也沒想到我會變成這樣,事實上,從一開始,我真的沒有想要傷害你,可是我的生命裏所擁有的東西本就屈指可數,我認為是我先遇到的李東洋,所以李東洋就應該是我的,但是,我錯了,我不該傷害你,我不該傷害李東洋,我不該傷害我所愛的人。可是,我內心裏的貪欲就像一個無底洞,它吞噬著我的內心,讓我開始變得不再是我自己。我控製不住自己了,所以我才會做出這些事情。但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在我頭上懸著的那把劍終於還是掉了下來,除了你,我現在真的已經是一無所有了,我不想再回到牢籠中,金錢、名譽、地位我現在都通通不再看重,我隻想要你,楊露,我隻是想能和你回到當初,回到大學時期,回到我們最要好的時候。”

“可是已經回不去了,”楊露轉過身看著趙玉墨,“我們最好的時光已經結束了,從我看到那本相冊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我知道……我知道……”趙玉墨低下頭,眼淚一顆一顆地掉到床單上,“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趙玉墨抬起頭看著楊露,“我現在是一個廢人了,是一個被眾人唾棄的廢人了,所以,這個世上隻有你,楊露,隻有你能夠陪著我。”

“所以你就應該傷害我嗎?趙玉墨,你知不知道你害我害得有多慘,你害得楊洋一出生便看不到父親,你害得我不得不離開自己心愛的男人,你害得我不得不拆散剛剛組建好的家庭,你毀了我的生活,從我與你重逢的時候你就已經開始在毀掉我的生活了。我甚至在想,如果我們沒有重逢那該有多好,至少在彼此的腦海中是最好的模樣。”

趙玉墨從床上下來站在了楊露的麵前。

此刻,趙玉墨的臉上沒有任何的偽裝,楊露真的已經很久沒有看到趙玉墨最為真實的臉龐。素顏的趙玉墨比在電視上看到的還要漂亮,至少足夠幹淨透亮,至少能讓楊露願意重新認識她,至少這才是最為真實的趙玉墨。

趙玉墨擦掉了臉上的淚水,她扯動嘴角笑了笑,她說:“楊露,我知道我帶給你的傷害有多麼的深,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我知道我犯下了無可挽回的罪過。楊露,請你原諒我。”

趙玉墨突然跪在了楊露的麵前。

楊露愣了一秒,隨後趕忙將趙玉墨拉了起來。

楊露說:“你起來,你這是幹什麼。”

趙玉墨被楊露拉了起來,然後撲到了楊露的懷裏失聲痛哭。

楊露也哽咽了。她抬起了手輕撫趙玉墨的後背,此刻,她不知道該不該原諒趙玉墨,她感到了手足無措。或許,她不應該將全部的罪責安到趙玉墨一個人身上,李東洋同樣有錯。

“楊露,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趙玉墨泣不成聲,“我傷害了你,這是我一生最大的罪過。對不起,對不起,楊露,求你,求你原諒我。我真的不能沒有你,真的……真的不能……”

“告訴我,你準備生下他嗎?”

趙玉墨從楊露的懷裏離開,她看著楊露說:“孩子是無辜的,我過去做錯了太多,我沒有資格剝奪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權利。”

“好,那趙玉墨,你要答應我,”楊露說,“不要再做回以前的自己,好好活著,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

“你原諒我了嗎?”

“何談原諒不原諒,我們都早已百孔千瘡。”

……

楊露沒有將趙玉墨在她這裏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她默默地承擔起了照顧這個小家庭的責任。

她重新坐在電腦前開始寫小說,雖然她的父母仍會像以往一樣給她彙錢,但是現在情況已經不一樣,她現在不僅僅要養活楊洋,更要照顧好趙玉墨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她每天的生活很忙碌,除了要做飯、做家務和帶孩子以外,還要在有限的空閑時間裏寫作。

有的時候她簡直累得快要暈過去了,好在還有趙玉墨。

趙玉墨對她說:“我現在的肚子還不是很大,還能幫你做些事情,我會在你寫作的時候幫你帶楊洋或者做做家務,而且我還可以幫你做飯。”

“好,”楊露說,“那辛苦你了。”

趙玉墨想要過去擁抱她,可是她卻往後退了一步。

趙玉墨的身體僵住,她看著楊露,尷尬地笑了笑,然後回過身,將楊洋抱起哄她睡覺。

楊露知道趙玉墨一直都在改變自己,她也真的變了很多。

可是楊露始終無法抹去她心裏的那些隔閡。

原諒容易說出口,但是卻很難真正做到。人不是神,七情六欲喜怒哀樂是無可避免的事情,或許這就是人生,充雜了太多的羈絆坎坷。

晚餐後,楊露總會陪著趙玉墨去樓下散步。

她看著趙玉墨和楊洋在她麵前快樂地打鬧,心裏感覺暖暖的。這才是真實的趙玉墨,這才是她想看到的趙玉墨,可是一切來得太晚了,如果在這些事情發生之前趙玉墨便是這個樣子,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