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橋知道自己這三人,一個美豔如花,一個冷酷陰沉,再加上自己的這副古怪裝扮,想不引起眾人注意才怪,在釋然後剛待答話,那郭公子卻也走了過來,驚豔地看了一眼夏侯藍煙,然後皺了皺眉,忽然眼睛一亮,看著沈夢橋道:“這位應該是‘白鷺書院’的沈先生吧?”
“你就是‘白鷺書院’的沈先生?”薛嫿卻有點懷疑地打量了一眼沈夢橋,說道:“都說‘白鷺書院’的沈先生是個才華橫溢的大儒,薛嫿一直想找個機會向沈先生討教呢。可今日一見,沈先生卻讓薛嫿甚為失望。正人需先正己,先生這副穿著裝扮,連自己都打理不好,還如何為人師表呢?”
好一個伶牙俐齒!沈夢橋挨了薛嫿的一番說教,竟啞口無言。陳雙卻笑著打了個圓場道:“沈先生想來是忙於研究學問,不拘小節罷了。”
旁邊的郭公子也立即道:“沈先生,在下是‘食為天’的郭玉,今天特在這閱江樓設宴聚朋,把酒練詩。沈先生來我們東陵城寥寥三月,才名已響徹全城。今天有幸一見,很想拾點先生的牙慧呢。”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了吵鬧聲,赫連元傑和夏侯藍煙互望一眼,夏侯藍煙眼珠一轉,輕聲笑道:“沈先生,你就即興作首詞吧,也讓大家看看,你的才華可不比那沈夢橋沈三元差呢。”
夏侯藍煙輕聲笑語間,腳下不經意地走動了幾步,剛好站到薛嫿的旁邊。而赫連元傑依然站在沈夢橋的左側,衣袍輕輕擺動了兩下。
“才華不比沈夢橋差?”眾書生紛紛圍了過來,懷疑地看著沈夢橋,眼前這個汙糟的酸儒,雖說也是才學淵博,但論到寫詩作詞,他真的能跟大名鼎鼎的沈三元媲美?
見書生們都一臉不信的模樣,夏侯藍煙狡黠地向沈夢橋擠了個眼。沈夢橋卻是仿佛沒看見一般,忽然轉目望向薛嫿,驀地走上前,一把拉住薛嫿的手,說道:“剛才沈某見薛小姐似乎甚為欣賞沈三元的《臨江醉》。不若,我也以這大江為題,作首詞吧。”
薛嫿被沈夢橋牽住玉手,秀眉微微一惱,似乎正要掙脫,卻被沈夢橋拉著大步向窗口處走去。
眾書生們見這沈先生突然答應作詞,而且大有要與沈三元一較高下的勢頭,紛紛跟了過來,擠在沈夢橋與薛嫿的身後,卻剛好拉開了赫連元傑、夏侯藍煙和沈夢橋、薛嫿之間的距離。
夏侯藍煙和赫連元傑不由再次互望了一眼,兩人分別向沈夢橋投去警惕的目光。
沈夢橋立於窗口處,依然拉著薛嫿玉手,轉身向眾書生老氣橫秋地說道:“今日看到這麼多年少有為的才傑俊彥,沈某頗為欣慰,就此即興作詞一首,取名《唱江》,送給各位,期待他日,各位都能金榜題名、一展雄才!”
說完,沈夢橋回身眺望大江,隻見江中濁浪滾滾,伴著兩岸的蒼山,一直向東連綿不絕,伸展至天際。
沈夢橋吸了口氣,陡然間竟生起豪情萬丈,胸中詩意瞬間汩汩湧現,不由揚聲誦道:“高瞻遠矚江天闊,少壯誌,不言愁。身與蒼山平起坐,心同江水共奔流。醉舞嫦娥袖,夢馳銀漢頭。且待那浪花碎盡時,看我大顯身手。”
本來還打算好好醞釀一番,未曾想竟然詩興大作、一氣嗬成,連沈夢橋自己都有點始料不及。
沈夢橋一詞作罷,諾大的二樓頓時鴉雀無聲,連正擠往人群中間,欲靠近沈夢橋和薛嫿的夏侯藍煙、赫連元傑都微微愣了一下。
“身與蒼山平起坐,心同江水共奔流。”
“醉舞嫦娥袖,夢馳銀漢頭。”
片刻間,書生們紛紛如癡如醉地咀嚼起來,然後不知是誰忽鼓起掌來,隨即喝彩聲此起彼伏。陳雙一邊拂袖拍掌,一邊笑著走到沈夢橋身邊,讚歎道:“沈先生這首《唱江》雄渾狂放,與沈三元的《臨江醉》雖迥異,卻不相伯仲、各有千秋!”
“且待那浪花碎盡時,看我大顯身手。讀起來令人忍不住熱血沸騰啊!”錦衣青年,也就是本次論會的發起人,“食為天”的少東主郭大少郭玉此時也不停地咂著嘴。
薛嫿美目異彩連連,頗為驚喜地看著沈夢橋道:“當初,沈三元以弱冠之齡卻作出了一首寧靜高遠的《臨江醉》;而今日,先生則以不惑之齡作出了一首如此輕狂不羈的《唱江》。詞作的韻味和兩位的年齡都有著強烈的反差,先生帶給薛嫿的震撼完全不亞於三元郎呢。”
沈夢橋咳了一聲,壓著沙啞的嗓音說道:“沈某都快半百的人啦,早就過了意氣風發的年齡了。隻是今日見到這麼多少年俊傑,一時感慨萬千,竟仿佛回到了少年時代。老夫聊發少年狂,這首詞是拜各位所賜,薛小姐見笑!”
見沈夢橋故作的怪樣,正緩緩靠近過來的夏侯藍煙不由自主地輕笑了一聲。
薛嫿聞言,也正待說話,卻見沈夢橋仍然牽著自己的手,不由臉色微微一惱,道:“沈先生的才情確實高人一等,令薛嫿好生敬佩,隻是行事舉止似乎過於孟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