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識字多了,才知道了那句話的意思。
不過,貨郎擔走後第二天,我就病了。
甚至,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不省人事。
爺爺忙前忙後,托人帶我去過省城的醫院,醫生都說無能為力,拚著個十來萬,或許能保住命,但最多是個植物人,建議回家準備後事。可後來,卻不知怎麼的,我的病又突然好了。我問過爺爺,爺爺說他請了個道士,那道士是他以前跟劇團在外地唱戲時候認識的,是個高人。道士化了一碗符水給我灌下去,我就好了。
聽起來懸乎,但我當時昏迷,也沒有見過這個道士。
不過,在我童年的記憶裏,爺爺口中這個道士簡直就是如同神仙一般的存在,懵懂時期,對他還有著十分美好的憧憬。
一晃十年過去,這一年我十八,老界嶺村又出事了。
出事的是我堂哥,他先天缺陷,是個憨子。
眼看著都二十多歲了,大伯大娘都愁的很,憨子哥又是他們的獨苗,不能傳宗接代有悖孝道,是大不可為之事。可十裏八村的姑娘誰願意嫁給一憨子,就算是圖財,我大伯家也不富裕。
不過,這一天大清早,爺爺從外邊匆匆忙忙地回來,他跟我說,我大伯家要辦喜事,一會兒好過去幫忙。
我大伯就那麼一個兒子,辦喜事,難道憨子哥要結婚?
事情沒錯,但這事來的太突然了。
村子裏說啥的都有,往好了說,傻人有傻福,憨子的媳婦還特別俊俏,白淨地很,讓人羨慕的直流口水。可更多的人則說,這媳婦來路不正,是我大伯掏錢從外邊買來的,還有人偷偷地說,媳婦是憨子哥從老墳坡背出來的。
這傳言,聽得我瘮得慌,也讓我回想起了童年的噩夢。
我讓二胖幫忙打聽了,沒有人知道新媳婦的娘家是哪個村的,我大娘也瞞著不說,的確結婚當天,新媳婦的娘家人沒來一個。
當我看到憨子哥背著新媳婦流著哈喇子的時候,別人覺得搞笑,我莫名其妙就覺得陰森怪異。
我甚至感覺,那血紅色蓋頭下有一張熟悉的臉,正對著我笑。
村裏結婚有個舊俗,就是摔新媳婦,叫摔喜。
一般摔喜都隻是走個過場,意思意思就得了,圖個吉利。可是我大娘那人迷信的很,說摔媳婦很講究,摔好了,男的靠前,媳婦賢惠,以後家裏男的做主。如果摔的不好,女的靠前,那就是娶了悍婦,以後全家都要受這兒媳婦的氣,左鄰右舍也是要笑話的。
這第一次,憨子哥還真就沒摔好,新媳婦掉在了前邊,村民們是一陣哄笑,我大娘氣地臉都綠了。
她那股潑辣勁一來,怒道:“不中,剛才那次不算!栓子,趕緊的,再來!”
沒想到我大娘對這件事這麼執著,憨子哥怕我大娘,我大伯更不敢吭聲,大伯連忙幫著憨子哥又把新媳婦給背了起來。
又走了幾步,到竹林那邊,大娘咳嗽了一聲示意。
憨子哥也是牟足了力氣,咬著牙,扛著新媳婦就朝前邊的竹林子邊摔了去,那邊幹竹葉子多很厚實軟和,憨子哥倒也不全傻。
這次,新媳婦被憨子哥給甩到了一邊,而他自己踉踉蹌蹌,被甩出去兩三米遠。
憨子哥坐在地上,流著哈喇子衝著我大娘笑,甚至,還高興地躺地上打滾,惹得大家是一陣陣的哄笑。
我大娘也是高興的很,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這下子她定然是能當得了這個家了。
“他大娘啊,你……你家新媳婦咋還沒起來呢?”說話的是馬衛國,我們村生產隊大隊長,他的臉色有些難看。
這話也讓當場的哄笑聲戛然而止。
沒錯,大家都看到了,新媳婦栽在地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