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民警的人不常感慨,他短暫地收了話音,出去招呼:“花花!你是不是叫林花花!”
小女孩瑟縮地鬆開江清沂,慢慢從椅子上出溜下來,腳尖粘地,點頭。
她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江清沂又隨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說:“去吧,沒事兒,爸爸在裏邊兒。”
花花抬頭看她,甜蜜地囑咐他說:“那你呆在這裏好好兒的啊,等你的家人來接你,你就可以走了。”
江清沂靠在牆上不動,告訴她:“我家裏人來了。”
花花看過來,發現唯一不穿製服的雲欒煜,就指著他問:“是他嗎?他是你的家裏人嗎江清沂?”
雲欒煜倒吸一口冷氣。
大概這個世界上所有女孩兒的聲音都相同,柔弱,嬌嗲,甜的仿佛花蜜,閃閃如夜空中的星。
她叫“江清沂”的語氣跟趙光光是一模一樣的啊。
江清沂一動不動地說:“嗯,對啊,是他。”
花花仿佛是放心了,就跳下椅子跟他再見:“那他來接你,你就不要怕啦!我去接爸爸了,江清沂再見!”
江清沂聲音輕輕的:“再見。”
花花經過雲欒煜,也笑眯眯地跟他擺手,說:“你好!再見!”
然後她就被交警同誌帶走了。
雲欒煜目送她遠去,再回頭發現江清沂已經撐著身子站起來,跟他說:“走吧,欒煜。”
她忽然又叫他“欒煜”,雲欒煜幾乎紅了眼眶,抓住他胳膊說:“你走得了嗎?我們,我們不再,不再……”
江清沂說:“不再起訴了,是嗎?”
她麵色平靜地看著雲欒煜,淡淡地說:“起訴啊,但是意義在哪兒,裏麵的肇事司機,還是開泥頭車碾人的人。”
她忽然一陣劇烈的暈眩惡心,彎著腰幹嘔。
那個監控錄像中播放的恐怖電影,是他此生看過的,最恐怖的電影。
她從不看恐怖電影。
但是她是江清沂,她不過是軟弱了一個片刻,就站直身體,擺脫雲欒煜的攙扶,鎮定地說:“我找了我的律師,剩下的事,讓他們做吧。”
她麵無人色,卻筆管條直的,直到他們兩人都走出警局大門、並且婉拒了交警同誌再送他們回去的好意之後,江清沂才忽然出現了一種迷惘的神色,問雲欒煜說:“欒煜咱去哪兒?”
雲欒煜說:“你想去哪兒?你想去哪兒江清沂?我們可以回醫院,也可以回家。”
江清沂說:“我不知道。”
她說完,朝雲欒煜伸手。
雲欒煜立刻把自己的手遞上去,就那麼光天化日地跟她牽著。
江清沂的手很冰冷,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恐懼,她的手指在驚悸地跳動。
雲欒煜把她拉到路邊,在車水馬龍的路邊,在進出交警大隊的亂七八糟的人流裏,雲欒煜把江清沂拉進懷抱,很輕柔地摟著,在她耳邊說:“江清沂,想哭就哭吧,不丟人。”
江清沂疲憊地說:“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