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沂低下頭,覺得眼底鼻腔都滾燙而溫熱。
她並沒有存了傷害雲欒煜的心,恰恰相反,她是帶著對雲欒煜的尊重和熱愛來體恤他的,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雲欒煜天然帶著一點親切,可能是因為雲欒煜太好看,又太孤單。
和她一樣孤單,彷如玻璃鑄成的海洋之心,蒼茫地站立在一望無際的大海裏,甚至不如一塊礁石,可以迎風破浪,愈久彌堅。
她還站著,雲欒煜在激烈的疼痛裏察覺到她還站著,不得不積攢起全部的力量,耐心地安慰她:“清沂,天晚了,你忙了一天,去休息好不好?明天我就不跟你的車出門了。我想歇歇。”
他講話都很吃力,聽上去輕飄飄的,江清沂的不甘願終於輸給了心疼,半晌說:“那我走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雲欒煜聽見溫柔的關門聲。
他空蕩地睜開眼,空蕩地盯著眼前空蕩的牆壁。
他疼得太激烈,沒辦法以為自己睡著了。
第二天,江清沂沒有出現。
不知道為什麼,雲欒煜還是按照跟她出車的時間洗漱完畢,甚至想了一下,要不要換一件白襯衣。
他當然沒有換。
他上班時常要穿白襯衣,但是除了上班之外,他從不穿它。
今天早上他從衣櫃摸衣服,茫然地想起江清沂,說不清具體想到他什麼,就隨手扯下來一件衣服,再摸的時候震驚地發現,應該是件白襯衣。
不可以。
他不能因為自己暫時瞎了,就騙自己說,那可能是件藍色灰色格子條紋或者白色以外任何一種花樣的襯衣。
他認真地把它掛回去,很平整地。
掛好之後他甚至把扣子也一顆一顆扣緊了。
然後他關上櫃門,頹然坐下。
還好,江清沂沒有來。
幸好。
他枯坐了很久,風吹過窗簾時他以為門響,驚跳了一下站起來。
後來門真的響了一回,他又坐著沒動,一直到門鈴不響了,門外的什麼人說了些什麼他聽不懂的話,都消停了之後他走過去,把門打開,摸到門把手上掛著外賣。
他不想知道外賣是什麼,隨手放在桌上,想起來喝水,又覺得自己應該對自己好一點,就煮了一壺熱水,放涼了,吃掉該吃的胃藥。
他知道自己不是胃病,是心病。
也許是兩者都有,他不想深入分析。
反正無論多少的痛苦,都是他應得的。
跟清沂的最終離開相比,他所承擔的這些,哪裏算得上痛苦。
盲人也同樣分得清天亮和天黑,他枯坐在那裏,感覺到太陽從東邊照亮從西邊降落,使他整個人均勻地被曬過。
他還感受得到陽光。
而江清沂,一直到夜幕降臨,也沒再出現。
雲欒煜在那個傍晚想了幾個可以離開的法子。
他可以隨便找個人,幫他點開手機,而他隻需要給自己的副經理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