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思想的風帆還要高漲(1 / 2)

很長一段時間,一談到乒乓世界大賽,國人不免皺眉頭,認為“海外兵團”的“吃裏扒外”,堵塞了我們奔向世界冠軍的通道。這次的男單決賽,是在法國和比利時的兩位年輕選手間進行的。法國的蓋亭為什麼會取勝?他的打法簡單明了,他把現實的歐洲和現實的中國打法結合在一起,但又不是“1+2=2”,而變成了“1+1=3”!真有點不可思議。蓋亭似乎沒直接和“現實的中國”發生聯係,他也不像比利時選手那樣,還啟用了一名中國教練。然而,奇就奇在這裏,越是沒有來自“海外兵團”的幫助,蓋亭反倒越發主動和自由,越發因“一無所有”而百般借鑒,並銳意通過新思路形成新打法。蓋亭的打法使中國運動員蒙了,也讓瑞典的瓦爾德內爾心服口服,“海外兵團”如想“照貓畫虎”,大概也沒那麼方便。

應該引起中國人的反思:在前一階段,是否思想上先畏懼了“海外兵團”,並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是否讓雜念攪亂了視聽,於是思想的風帆就不能向高層次進軍?新思路沒形成,新打法自然也就沒了影兒。

“列寧是唱什麼的?”

那位藝人不明就裏,還向周圍的人講:“笑什麼?不知道他唱什麼,怎麼知道他的‘玩意兒’好不好?”

有一次和梨園老人聊天。講起解放初期的一個笑話:

那時國營劇團剛剛組建,很注重政治學習。一次學習會上,讀報的人反複提到“列寧”、聲音很響亮,一位打瞌睡的老藝人驚醒過來,“列,列——寧?他,他是唱什麼的?”

四座嘩然大笑。那位藝人不明就裏,還向周圍的人講:“笑什麼?不知道他唱什麼,怎麼知道他的‘玩意兒’好不好?”

這句一出唇,周圍笑得更厲害了。

其實難怪,隔行如隔山。作為京劇,其塑造人物的辦法叫做“兩步到位”。梅蘭芳扮演一個新的人物,首先看“她”是否屬於“大青衣”,如果距離太遠,幹脆放棄了事。

觀眾要求梅蘭芳的,首先也得是位“大青衣”。做不到這一點,觀眾不滿意,梅先生心裏也“過不去”。所以上麵那位瞌睡著的京劇藝人猛然驚醒過來,便問“列寧是唱什麼的”——從京劇演員刻畫人物的規律講,不能算錯,至少不算大錯。當然,京劇還有第二步,得使自己的塑造趨向精細,把共性變成個性。於是在梅派劇目的人物隊列中,才有了楊玉環、西施、趙豔容、蘇三和穆桂英……

不妨把問題反轉過來——不再研究“列寧是唱什麼的”,而探討一下“用什麼來唱列寧”的問題。記得五六十年代,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演過一出蘇聯話劇,由著名演員周正扮演列寧。當時怎麼選擇到了周正?恐怕已難考察。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導演絕不會先在頭腦裏給自己樹立一個“框框”;“用什麼(行當)來唱列寧?”因為話劇演員根本不分行當。但京劇不同,戲班沒有脫離行當而存在的演員,每一個演員都屬於既定行當中的既定層次。導演安排角色時,第一位的任務就是明確行當,以及角色在行中的層次。舉例來說,旦行有“頭牌”和“二路”、“三路”,碰到那些有“戲”、“活兒”又討俏的角色,向來是位置在前的演員先挑,挑剩下的才輪得到後邊的演員。所以,假使京劇導演真的考慮誰來唱“列寧”,第一位問題則是:“現時的京劇”中有沒有合適的行當?是老生?是武生?是架子花?

是銅錘?如果真“有”了,才好安排,也才好想法適應;如果根本就“沒”,您就別費勁了。記得北方著名戲曲作家範鈞宏曾經說過:“一個屈原,一個魯迅,如果擺到京劇導演麵前——那麼,首先是誰能(用京劇)演、誰不能(用京劇)演的問題。等這個問題解決了,才是怎麼演的問題。”顯然,屈原碰到是“怎麼演”的問題,魯迅則是“能否演”的問題。

現在,我把笑話一般的問題擺在大家麵前——“用什麼來唱列寧?”如果我們把它擱進現時的梨園,它的確是笑話,因為任何京劇團都沒有這樣的劇本,更不可能把它提上議事日程。但是,如果把這樣的問題擺進社會範疇,卻未必是笑話,因為不尊重特殊事物的特殊規律的事兒,在生活中比比皆是,教訓良多,卻又一犯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