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沒說。”蘇晗煙抿唇笑起,神情淡然從容,“很好,既然你我師徒一場,我就跟你說句實話——我如今的身體狀況確實是年歲不多,回天乏力。”

方恒之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煞白。

“師父……”

他聲音顫抖,“是在宅院裏的時候,太子給您下了毒嗎?”

“不是他,是我的問題。”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蘇晗煙便也不多說了,“隻是這世間萬事難免是有變故的,我究竟是該死,該是得遇柳暗花明,卻還不清楚。所以我有件事需要拜托你——”

看她這麼一幅像是介紹後事的神情,方恒之眼淚猛地就掉下來了。

“師父……”

“如果我死了,你幫我給海宴郡主接生,記住,無論到什麼時候都先要保她性命。”

“可師父……”

蘇晗煙耐心詢問他:“能應允嗎?”

“……能。”

都到了這種時候了,他又怎麼可能還不應允呢?

蘇晗煙這才露出個欣慰的笑容,伸手擺了擺:“你回去吧,我也想要好好歇一歇了。”

“……是。”

等到方恒之欲言又止依依不舍地離開後,蘇晗煙緊繃著的心神才終於慢慢鬆懈了下來,但並未過多久,她眼前就已出現了個身姿曼妙的女子,正倚靠在窗台處,神情慵懶地看著她:

“你死後有沒有想過要去哪裏?”

蘇晗煙暗暗翻了個白眼:“我死後就是魂飛魄散了,跟你們這些孤魂野鬼也是有本質區別的,到那種時候了我能去哪裏?我隻能融化於風,化身成雨。”

“聽起來這麼個歸宿也很浪漫呢。”

蘇晗煙翻著白眼:“這浪漫給你你要不要啊。”

“切~”

這就是蘇晗煙再次醒來後的後遺症了。

之前她被太子軟禁在宅院裏的時候,每晚都很累每天都疲倦,是因為每逢她睡著就會有孤魂野鬼想方設法闖進她的身體,她在夢裏拚命抵抗著,才以至於氣色虛弱,甚至於白日裏也整天整天的昏睡不醒。

可是如今,就連在白天時候,在她還沒閉上雙眼,還沒進入到夢境裏的時候,那群孤魂野鬼就開始在她眼前不住地晃悠著了。

甚至有時候,一些很明顯她並沒有經曆過的事情,也在眼前,曆曆在目。

蘇晗煙很是疲倦。

如今重石落地,似乎也該時候去三山寺走一遭了。

怎麼去呢?

要不要帶上封景毓呢。

如今確實並非紫藤花盛開的季節,就算勉強能找到幾支早開的紫藤蘿,卻也都半開欲放,並無花香也隻兩三點綻放著。

封景毓幾乎找遍了整個皇城,也沒有找到一支開得燦爛的紫藤花。

可他還是在穿街走鄉地找。

追影看他這般堅持都有些心酸了:“王爺,屬下都看出來王妃並非是想要紫藤花,她隻是想將您支開了,您別這麼堅持了……”

聽到這話,封景毓腳步頓住,生生停在了奢繁街道上。

他哪裏能聽不懂蘇晗煙的意思。

也能看得出來方恒之給蘇晗煙把脈後,看向他時那欲言又止又酸澀痛楚的神情。

蘇晗煙病了。

他知道的。

病的還很嚴重。

他是現在才知道的。

可是知道了也沒辦法,蘇晗煙不想要他傷心,所以故意支開了他,沒關係,他配合著她,大不了等她離開後自己再偷偷摸摸地跟上她就是了。

他配合她。

封景毓到最後也沒能找到一支開的燦爛的紫藤花,隻能提著一支半開欲放的花苞回去,走至落梅軒時已至夜色,落梅軒裏沒有掌燈,封景毓心底酸澀得厲害。

……是離開了嗎?

可他還沒酸澀多久,就看著屋內的燭火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