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料封景毓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她隻身的提議:“我陪你。”
“可是……”
“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麼,但我沒有那般脆弱。”封景毓撐起身子,替她擦拭掉眼尾的晶瑩和猶豫,“更何況,我是你的夫君,我就該一直陪著你的。”
今夜,月色皎潔如水。
有月光從窗口流淌進屋來,隨即這灰暗的牢房裏竟也添了幾分波光粼粼感。
原是時光流逝,一切都成定局。
封景嵐背對著牢房,仰頭看著頭頂的那方小窗,他不住地調換角度和方位,隻希望月光能照拂到他身上。
月光並不溫暖,他卻格外貪戀。
而大抵是今天的月光過於溫柔浪漫了些,就好像他如果在這種時候還想不起來一個人的話,就顯得他有些不懂風情了。
於是。
封景嵐就想起了蘇晗煙。
蘇晗煙掙脫了鎖魂鏈,也不知現在還是情況如何了。
他正在胡思亂想時,就聽得身後傳來了腳步聲,隨即腳步聲在他牢房前停下,他並未回頭,很快就聽到身後傳來封景傾淡淡的聲音:“皇兄。”
封景嵐仍仰頭看著月亮:“你是來給本宮送行的嗎?”
“皇兄誤會,皇上隻判您削位囚禁,並未想取你性命。”封景傾淡淡解釋道,“我之所以來,也是來接皇兄你回你的府邸的。”
嗬。
多是兄友弟恭啊。
“竟是本宮瞎了眼。”封景嵐難掩怨毒地回眸瞪他,“以為你不過是為了權勢而來和本宮虛與委蛇,還妄圖想要拿捏掌控住你,沒想到,你根本不愛權勢,你從頭到尾都隻效忠於你的那位三哥。”
效忠?
封景傾覺得這個說法不太合適:“我並非效忠於他。”
“扳倒本宮後,他就是太子。”封景嵐森森冷笑,“你不效忠於他,你效忠誰?”
封景傾揚眉,這時才明白封景嵐的怨毒究竟是為何。他看向他的神色似是憐憫又像是譏諷,“可皇上新下的冊封聖旨,指名道姓的太子人選卻並非是三哥,而是臣弟我啊。”
封景嵐徹底怔住。
“封景毓他——他居然不做太子?”
“三哥本也就誌不在此。”
誌不在此?
哈。
他誌不在此,可父皇卻就是百般地偏袒於他。
甚至——
甚至封景嵐還親眼看到皇上察覺自己性命無多時留下的一道聖旨,上麵赫然就寫著要讓封景毓做太子!
他看到聖旨的那瞬間,又想到這些年的隱忍退讓,頓時怒火中燒。
這才做出這般種種。
可——
最後,封景毓竟誌不在此。
早知封景毓真的誌不在此,那他這般暴跳如雷,怒不可遏,甚至背負上謀朝篡位的罪名,又究竟是為了什麼?
封景傾卻並無過多心思嘲諷或憐憫封景嵐,他剛命人將牢房門打開,卻聽得封景嵐突然狂妄地大笑起來。
他笑聲很大,笑得將近瘋魔。
笑得腹痛難忍。
又眼睛赤紅。
笑聲裏既有可悲也有無奈,既有怨毒也有不甘。
可最後,他卻隻是咬牙切齒地恨聲一字一頓地道:
“原來到了最後,竟是隻有本宮一人才是真正的笑話。”
封景傾眯起眼睛看他。
“不過沒關係——”
封景嵐森森冷笑,“本宮就算是死,也不會孤單,反正,總有人給本宮陪葬!”
說罷,他竟是起身直接狠狠撞上了披甲執銳的衙役的刀劍利刃。
血濺當場。
可意識模糊之際,他卻突然想起那個算命先生說蘇晗煙沒有鎖魂鏈的話,很快就該是會魂飛魄散的。
魂飛魄散,該是就算到了黃泉也見不了了的。
原來,他無論生死,都還是孤身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