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武邑縣位於一馬平川的冀東南大平原,奇怪的是,它的境內卻有一座高達數十丈的土山。土山異峰突起,林木茂密,天氣晴好的時候,百裏之外都能看到。這座土山人稱青塚山,相傳是漢武帝的祖母竇猗房為了紀念落水而死的父親,發動數十萬將士為其修築的衣冠塚。青塚山巍然屹立了兩千多年,留下了無數繽紛炫麗的神話傳說。很多人都相信,山裏麵住著神仙,隻要你心誠,它可以幫你實現任何願望。
這年高考前夕,高思遠帶著他最要好的兩個同學王非和李海波,到青塚山遊覽散心。他們好奇地模仿著那些善男信女,依次在香煙繚繞的神台上納頭拜倒,默默地、虔誠地祈禱神靈保佑自己實現願望。
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天晚上,高思遠夢見床前來了位仙袂飄飄的銀發老者,酷似電視劇《西遊記》裏的太白金星。老者自稱“青塚長老”,他撚著雪白的長須,和藹慈祥地說:“你的祈禱我都聽見了,你的願望可以實現。不過,神仙其實也不能無中生有,任何願望的實現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高思遠興奮極了,急切地說:“沒關係,隻要那個願望能夠實現,什麼樣的代價我都在所不惜!”“即使是你的生命?”老者問。“即使是我的生命!”高思遠毫不含糊地回答道。青塚長老點點頭:“如此甚好。既是你心甘情願,日後也不得反悔。”說完,他眯縫起眼睛,一邊用拇指在另外四指指節間掐來掐去,一邊念念有詞。良久,他忽然睜開眼睛,對高思遠說:“恭喜,你的代價還不算太高昂,無須你的全部生命,隻消折去你的大半陽壽。”“那,我還能活多久?”高思遠這樣問,絕非瞻前顧後,他隻想知道得更確切些。青塚長老定定地望著他,一字一頓地說:“九年,九年之後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接著,他又善意地提醒說,“生命隻有一次,年輕人不要衝動行事。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仔細想想,這筆交易,做,還是不做?”“不用想了,”高思遠堅定地說,“成交!”“那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老者莫測高深地點點頭,忽然不見了。
高思遠沒有把這個奇特的夢告訴別人,因為這關係到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最隱秘的心思。他的同桌叫羅絲,是一個有著大大的眼睛的俏麗女孩兒。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跟羅絲就悄悄在桌子底下傳遞紙條了,紙條上都是些讓人耳熱心跳的情話。
羅絲酷愛表演藝術,最大的夢想是當影視明星。她已經通過了藝校的專業測試,正在全力衝刺文化考試。羅絲的文化成績一直非常優秀,藝校的大門其實已經向她敞開。哪知天有不測風雲,正當她張開臂膀準備擁抱五彩斑斕的未來的時候,命運跟她開了個殘酷的玩笑:她被查出得了晚期胰腺癌,器官移植都來不及了,生命最多隻能維持幾個月!
噩耗傳來,高思遠像是五髒六腑都被摘走了,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在青塚山下,他虔誠地祈禱後許下的唯一願望就是呼喚奇跡,讓羅絲能夠康複,阻止她年輕美麗的生命過早地凋零。
時日無多,堅強的羅絲拒絕用化療來苟延殘喘,她毅然離開醫院,抱病參加了高考。一個月後,她終於盼來了向往已久的藝校錄取通知書,憔悴的臉上綻開了蒼白的笑容,讓高思遠針紮似的心疼。羅絲心滿意足,平靜地接受了命運的不公。但是,高思遠執拗地不肯放棄,幾乎是綁架著把她帶到醫院。複查的結果讓醫生大為震驚,他們麵麵相覷,然後不得不向羅絲道歉:“對不起,上次肯定是我們弄錯了,你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兩個人喜極而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久久不肯鬆開……
高思遠的好友王非和李海波都沒能考上大學。王非是天下馳名的雜技之鄉吳橋人,他很快就加入了家鄉的雜技團,過起了浪跡天涯的賣藝生活。作為雜技演員,王非雖然起步太晚,但他聰明過人,學起藝來若有神助,很快就成了團裏的頂梁柱。僅僅一年之後,他就代表中國參加各項世界雜技賽事,得過的獎杯不計其數,成為萬方矚目的雜技奇才。誰能料想,就在他的雜技事業剛剛攀上輝煌的頂峰的時候,卻因一個小小的疏忽意外失手,從十五米高的鋼絲繩上摔落下來,當場氣絕身亡。這一天,距三個同窗少年在青塚山下進香許願,整整七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