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內,聖上執著茶杯,眸光深沉,看不出喜憂。
洛景風坐於他堂下,並沒有一同隨李映雪前去候審。在眾人眼中,這是聖上於他的特赦與恩賜,但他心裏清楚,聖上如此不過是在等,等一則消息罷了。
聖上不言,他也沒有出聲。
這恐怕是他們兩兄弟二十多年來,最為坦誠相見的一次了。
二人沉默了一會,終於有禁衛輕步入了殿,一陣耳語後,聖上這才微微勾了勾唇看向了洛景風。
他揮手退了周圍眾人,這才嗤笑開了口,“你可知道,剛剛外頭傳來了什麼消息?朕的禁衛護送睿王妃回府之時,竟然遇到了刺客。所有禁衛都慘死街頭了,可你們睿王府的人,卻都安然無恙回了府。景風啊景風,你可真是我的好皇弟。如今不僅是你了,就連你的王妃,也這般無法無天,全然不將朕放眼裏了?”
聖上這一番話倒是讓他黑亮的眸閃了閃,浮出些許喜悅之意來。
對方硬是要護送陸笙回府之時,他便料定中途會有風波。雖然如他所料徐清晨及時趕到,但確認她安然無恙了,倒還是讓他徹底安了心。
聖上一定盯著他的臉,見他聞言不愁反喜,心中倒有那麼一絲失望。
不過轉念一想,他這個弟弟一貫聰明絕頂,若是因此便愁容滿麵,那便不配入他的眼了。
如此想來,聖上倒起了些興致,“怎麼?你不擔心?”
洛景風略薄的唇揚了揚,回道:“皇兄看起來並不打算馬上處決了臣弟,所以,也算不上太擔心。”
聖上聞言點了點頭,語氣裏也頗為猶豫。“是啊,馬上殺了你,確實有些可惜了。”
洛景風自然不會以為對方是在顧念舊情,事實上也確實並非如此。
今日大街上眼見洛景風這一次幾乎不再有翻身餘地了,又見他重新起勢,說實話聖上也是有些動搖了。他甚至都開始考慮,是否就不再顧慮百姓的看法,強行將人除了再隨便安個罪名算了。
可是,顧盼卻提醒了他。
陸笙現在懷孕了,洛景風必然會變得比以前更加有顧慮!隻要合理的控製住陸笙,不怕他不乖乖就範。直接殺他取他性命是可以,但眼前有如此好一個機會,能夠徹底清算對方隱藏在背後的所有勢力的機會,如何能放過?
人的欲望是無止盡的,即便是已經坐擁天下的聖上,也不會嫌棄多擁有一方勢力。
如果能靠著陸笙讓洛景風招出他所有的底牌,再全都收為己用,豈不是兩全其美?
而且陸笙謀殺禁衛一事已成事實,徹底端了睿王府已經有了適當理由,洛景風已經沒有退路了。他隻能在慘和更慘中選其一罷了。
一想到這,聖上的心情便是一陣愉悅。很自然的,他又想起了顧盼,似乎在遇到她之後,他隱忍了十幾年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了。這幾乎讓他對她產生了一種盲目的信任和敬畏。
她是上天派來助他的,誰都無法再動搖他的皇位和天下,就算是洛景風,也不可以了。
他忽的仰起頭哈哈大笑了起來,然後踱步至洛景風跟前,沉聲道:“我要知道你在軍中的所有勢力,你若老實交代,我必定不再追究還會繼續委以重任。你若有所隱瞞,他日待朕查出,朕必定將他們連根拔起。”
“你也是有家事的人了,想想你的王妃,想想她腹中孩兒。隻要你交代朕想知道的一切,我保她們安穩一世!”
說著,他拍了拍洛景風的肩,以一種完全的勝利者姿態開口勸道,“好好考慮清楚,你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麼選擇的。”
說罷,他出了大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顧盼分享這一件大喜事了。
洛景風站在原地,聽著殿門被關上落了鎖,然後嘲諷勾了勾唇。
若他真要走,又豈是這一把區區的鎖能困的住的?
而且,若聖上真的能冷靜下來好好考慮,他便會知道,豈是對付像他這種人,還是應該快刀斬亂麻,不計代價除之才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聖上卻聽了顧盼的。
以為可以利用陸笙的安危,來逼自己說出一切,掌控手中所有勢力。
可若是聖上真的冷靜著,沒有被那麼大的野心,也許他就會發現,顧盼這個方法實際上根本就是一則有利於睿王府的緩兵之計。
但畢竟聖上也不過就是一個凡人,是凡人便會有野心,便會有貪欲。
顧盼不過就是恰巧抓住了他的心頭所想的,提出了一個他壓根拒絕不了的建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