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陣尷尬,但還是訕訕地說:“昨天,有一個叫李九的紋身男人到我店裏鬧事,要我今天下午三點給他五千塊錢。這個李九,你認識嗎?”
他沉吟片刻道:“李九我認識,你回去吧,今天別開門了,明天這個時候再來找我,我叫魯亮。”
我感激萬分:“謝謝,真的是太謝謝了。”
他哈哈一笑:“謝倒不用,經常來看我就行了。”
我的臉立刻漲得通紅,明知道他是占便宜,但因有求於人,也不好發作。當然,也沒有發作的必要。很多稍有職權的男人都是這樣,總想將所有看得上眼的女人據為己有,對於異性的騷擾,我早己經見怪不怪了。以後還是少來找他吧,我害怕解決了一個矛盾,又出現另一個矛盾。
因為害怕,我連店都不敢回了,隻是打了個電話給唐帥,告訴他放假一天,讓他和何嫂休息,但最好不要在快餐店周圍活動。
第二天,我準時出現在值班室,這次值班的是以前和魯亮去過我店鋪的“胖子”,“胖子”並沒有認出我,但一聽說是找魯亮,暖昧地看了我一眼,懶洋洋地說:“三樓右手邊第五個房間。”
我討好地衝他笑了笑。忽然意識到,自從我開快餐店以來,幾乎對所有的人都是這種討好的笑。想起以前,我是最討厭別人這種虛假的笑,認為沒有骨氣。但現在,我早就沒有骨氣了。
果然,魯亮在房間,正一邊喝茶一邊看報。讓我受寵若驚的是,他還搬了一張椅子讓我坐。但我不敢坐,屁股隻挨著椅子的三分之一,擔憂地問:“怎麼樣?李九還要五千塊嗎?”
他搖搖頭:“五千就算了,但每個月月底你要給他500元,到時候他會親自去收!”
我茫然道:“為什麼要給他啊?”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是第一次做生意吧?”
我不好意思地說:“是的,以前在工廠打工。”
他點點頭:“難怪很多生意場上的規矩你不懂。看你一個女孩子不容易我才跟你說,除了給他錢,你沒有別的選擇。”
我茫然地問:“連你都管不了他嗎?”
他無奈地說道:“我當然管不了他,因為我也是受別人管。”
我小心翼翼地問:“難道,李九是你派出所所長的親戚?”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譏刺道:“不和你說這些事,你見的世麵真是太少了。好比一片汪洋大海,海底下暗流洶湧,你們這些人哪,隻能看到浮在水麵上的幾枚爛樹葉子。”
經他這樣一比喻,我感覺自己真是無知得可以,臉上不由發起燒來。
他目光閃爍地看了看我,忽然輕笑起來:“這年頭,還有人會臉紅啊?真是難得。當然,如果你想不交,也行,甚至連我那份都不要交。”
我象在黑暗的夜裏看到一絲曙光,期待地說:“那要怎樣才能不交?”
他瞟了瞟我的胸脯,淫邪地笑了笑。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故意裝作不懂他的意思,仍然大睜著眼晴,做一副無辜可憐狀。這種無辜可憐狀曾迷惑過很多人,但這一次,卻完全失效了。
魯亮竟然置我的無辜可憐狀於不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輕挑地摸了一下我的胸部。我立刻連連後退,呐呐道:“對不起,我己經有男朋友了。”
沒想到,他哈哈大笑:“你有沒有男朋友,管我屁事!”
我馬上明白他的弦外之音,感覺受了莫大的侮辱,他不但侮辱了我,也侮辱了王磊!我很想發作,但有求於人,我甚至不敢將我的憤怒表現在臉上,反而強壓怒火,感激地說:“謝謝你,我要去準備錢了,先走了啊。”
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走吧走吧。”
我趕緊逃也似地跑出他的房間,跑出派出所。
8月底,“紋身”果然來找我了,冷著臉,拿了錢就走。他走後,唐帥小聲告訴我:“這一帶的保護費都是他收的,聽說他大哥來頭很大。他們那個幫派在廣州很有名氣的。他大哥主要做大生意,保護費都是小生意,做這種小生意的,在幫派中並沒有什麼地位。”
天哪,在幫派中沒有地位的李九都如此囂張,連警察魯亮這都讓他三分,真不知他大哥該如何威風八麵!
忽然,我意識到什麼,看了看唐帥,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他無所謂地說:“我有一個朋友就是他們幫派的,叫我參加,我沒同意。”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現在到底是什麼世道!
即便是每月要給魯亮和“紋身”共計1500元,我仍可以剩餘三千元。三千元雖不算多,但對我來說,己經知足了。再說,積累了經驗,以後才可以做更大的生意。所以,對“海燕快餐店”,我還是很有信心的。可惜這信心,並沒有維持多久。
9月15日,星期五。
周六和周日是快餐店生意最好也是最忙的時候,好在王磊是五天工作製,可以過來幫忙。並且,他想讓我多睡一會,所以每天周未,都是他早起買菜。和以住一樣,這天,我睡了個懶覺,直到九點半才起床。
離快餐店還有一百米左右時,就看到街上很多店鋪爭先恐後地往下拉卷簾門,“嘩啦嘩啦”聲此起彼伏。我吃了一驚,馬上意識到“上麵”有行動了,趕緊拚了命往快餐店狂奔,斜對麵的麵館早就把卷簾門拉上了。
還沒進門,我便衝王磊大喊:“快關門,來檢查了!”
一聽說“檢查”,店內的十幾個人立刻跑了個精光,連單都沒買。我又趕緊把唐帥和何嫂喊了出來,好在王磊人高,一伸手就把卷簾門拉了下來。我們四個故意離店鋪遠遠地站著,時刻注意周圍的情況。
五分鍾後,一輛深藍色的大卡車開了過來,這種卡車我太熟悉了,以前在東莞和深圳,經常看到治安員從這種車上跳下來,然後把小商小販的東西往上扔。我清楚地看到,車上己經裝了一些桌椅板凳。大卡車經過斜對麵的麵館時,並沒有停下。我感到些許欣慰,暗想:不查麵館,也就不會查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