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說得如此明白,縱然是利用,他也無可推脫。
周印對所謂的長老之位毫無興趣,但自己能那麼快就築基,確實和那些靈石、培元丹是脫不開關係的。
他行事但求隨心,可也不屑欠下人情。
“嗯。”
鄒景元對他的回答還是比較滿意的,頷首笑道:“你如今剛晉階築基,根基尚未穩固,先不要急著再去閉關修煉,大可四處走走,若需靈石,也可來與我說。”
周印問的卻是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安陽被滅國了?”
“聽說都城鬆州尚未被攻破,可也差不多了。”鄒景元想起他父母正是安陽國人,安慰道:“你無須太過擔心,雖有兵災戰亂,可聽說東嶽國軍紀嚴明,尋常百姓應無妨礙。”
周印道:“我想回去看看。”
“也好,孝道天倫,理所應當。”鄒景元頓了頓,“隻是你如今已是煉氣圓滿,築基初期,如無意外,壽元當有二百出頭,而你父母皆是肉體凡胎,縱然延年益壽,至多不過百載左右,這本是各人的命數,你切莫執念太甚,誤了修行。”
周印前世修至化神,用慣了的法寶自然有,但在他結丹之前,根本無法打開前世被自己下了禁製的洞府,因此他眼下可以倚仗的,也就是鏡海派賜下的這把融水劍而已。
如今他已成功築基,又受到掌門的肯定,在門中地位不同以往,每月得到的靈石丹藥也比從前多,周印便用這些靈石,先到修真者雲集的雲州集市買了寫符紙朱砂,寫上數十張低階的符籙,並灌注靈力,以備不時之需。——他向來便如此,不會將自己的性命悉數寄托在某個人或某件法寶之上,這世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隻有自己的反應和判斷才是最為可靠的。
到了雲州,他才發現局勢果然已經翻天覆地,雲州雖然隻是安陽原來的國都,可隨著安陽國覆滅,並入東嶽國,雲州特殊的地理位置,也使得這座城池的氛圍變得十分微妙。
大街小巷,隨處都可以見到巡邏的東嶽士兵,一個個重甲持戟,麵色肅殺,城門處更有重兵把守,嚴查出入者。這樣的場麵,普通百姓擔驚受怕,修真者卻不會放在眼裏,士兵們也很會察言觀色,但見形容舉止不同於常人的,便猜出十有八九是修真者,不敢多加為難。
周印麵容冷峻,氣質迥異常人,自然不會被錯認是尋常百姓,所以一路順暢。
待製好符籙,離開雲州,便禦劍往周家村飛去。
出了雲州,若是騎馬,要三天左右才能到達福林縣,而周家村則是福林縣外數十裏的一個小村莊,雖然位置偏僻,條件卻得天獨厚,不僅山上常年長滿各色草木藥物,隨便挑一棵樹,樹齡也有上百年左右,就連那河溪裏的魚,似乎都要比別的地方多些。
正因為如此,數百年繁衍下來,村子的人數雖然不多,但大都能自給自足,加上每隔十天半個月都會有人去縣城趕集,時不時也有腳商從縣城挑了東西到這裏來販賣,所以除非冰天雪地的季節,周家村時常都是熱熱鬧鬧的,透著一股淳樸的親切。
然而在他傍晚到達周家村的時候,卻發現這個村子,從內到外,散發著詭譎的氣息。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往常這個時候,家家戶戶本該點起油燈,炊煙嫋嫋,可當周印步入村子,隻有一個感覺。
死寂。
除此之外,還有一股濃稠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入了村子,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離家十七年的經曆,並沒有讓他的記憶模糊掉。
沿途各處,是真正的屍山血海。
周家村原本就數百口人,如今幾乎全都在這裏了。
有的人胸口被長槍穿透,生生釘在牆壁上,有的人脖子上一條深深的斧痕,半個腦袋歪在一邊,隻有薄薄一層筋肉連著,甚至連四五歲小孩,也支離破碎,慘遭橫死。
他腳步未停,目光在這些屍體上掃過,又繼續往前走,直至停住腳步。
即使過了十七年,周柴與季氏明顯蒼老許多,但周印仍舊一眼就認出他們。
兩人依偎著,倒在牆根下,周柴背後插了把匕首,而季氏則是胸口被劃了一刀。
血早已幹涸,季氏與其他村民一樣,臉上並沒有太多的驚駭,反倒顯得寧和,隻有周柴圓睜著眼,仿佛死不瞑目。
周印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慢慢蹲下身,伸手在他臉上拂了一下。
“我來了,我會為你們報仇,安心地去吧。”他輕聲道。
手掌過處,周柴闔上了眼。
周印拔出他背後的匕首,上麵刻著一個軍徽和一個“惠”字。
軍徽周印認得,在雲州也多次看見,那是東嶽國平南軍的標誌,而惠字,指的就是平安軍主帥惠鈞。平南軍號稱軍紀嚴明,戰無不勝,在東嶽國內素有威名,他在雲州停留時,甚至聽當地百姓稱其為惠家軍。
周印目光一凝,麵色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