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七點半鍾時,福格先生把路路通叫了過去,吩咐他去問一下艾娥達夫人,看她現在是否方便接見他。
一會兒之後,福格先生就在艾娥達夫人對麵的壁爐旁邊坐了下來。這時,他臉上還有沒有一點兒激動的表情,就跟他從倫敦出發時一樣,依然那樣安詳、鎮定。
他安靜地坐在那裏,足足坐了五分鍾,一句話也沒有說。最後,他終於抬起頭來,望著艾娥達夫人說:“夫人,您能原諒我嗎?如果不是我把您帶到英國來——”
“哦,先生!……”艾娥達夫人回答,她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
“請您聽我說完。當我在那個會讓您陷入危險的地方看到您時,我還是有錢人,所以我才決定帶您出來。當時我是這麼打算的,我分一部分財產給您,讓您自在、幸福地過日子。可是現在,我已經破產了。”福格先生說。
“我知道您破產了,福格先生。而且,原因也許正是我!要不是我在路上拖累了您,耽擱了您的時間,您或許就不會破產了。先生,您能原諒我嗎?”艾娥達夫人說。
“夫人,我當時隻知道讓您離開印度,隻有這樣才安全。您隻有離開印度,才不會再次被那些狂熱的宗教徒抓住。”
“可是您,福格先生,您把我救了出來,讓我逃離了可怕的死亡。不但如此,您還一定要讓我在外國安定地生活。”
“是的,夫人,這確實是我的願望。可是,現在的事態卻跟我的願望完全相反。我請求您接受我僅剩的一點兒財產,雖然很少,也希望可以供您今後生活使用。”福格先生說。
“福格先生,您呢?您怎麼辦呢?”艾娥達夫人說。
“我什麼都不需要,夫人。”紳士冷靜地說。
“可是,先生,您當前的情況……您要怎麼應付過去呢?”
“得過且過吧。”福格先生回答。
“您一定會有出路的!像您這樣的人,應該得到朋友們的……”艾娥達夫人說。
“我沒有朋友,夫人。”
“那麼,您的親屬呢?”
“我沒有親人。”
“那您一定很孤獨,很痛苦。福格先生,我真替您難過。難道真的沒有人分擔您的痛苦嗎?人們常說,如果兩個人來分擔痛苦,痛苦就會減輕一半。”
“是有這麼一句話,夫人。”
“福格先生,您願不願意接受我這個朋友和親人?願不願意接受我做您的妻子?”艾娥達夫人說,同時站起身來,把手伸向了福格先生。
福格先生聽完,也跟著站起身來,眼睛裏閃爍著不同尋常的光彩,雙唇不住地顫動著。她那雙眼睛嫵媚動人地望著他,目光裏流露出尊貴、誠懇、率直、堅定和溫柔的光芒。現在,叫艾娥達夫人做什麼事她都敢,隻要能援救這位曾經為她赴湯蹈火的紳士。
福格先生看著她那脈脈含情的目光,最初覺得很突然,然後整顆心都被浸透了,最後卻閉起了眼睛,仿佛要避開她那美麗動人的目光,免得它們再繼續深入……過了一會兒,他重新睜開了眼睛,簡單地說:“我愛您!”
“是的,我愛您!我願意在最神聖的真主上帝麵前向你發誓。我愛您,我的一切都屬於您!”福格先生說。
“哦……”艾娥達夫人激動地說,同時把手壓在心口上。
福格先生按了鈴。路路通聽到鈴聲,馬上就進來了,正好看見福格先生握著艾娥達夫人的手。路路通其實早就知道這事兒了,所以他一看這情形,一張大臉就高興地又圓又紅又亮,活像熱帶地平線上的落日。
福格先生想請薩繆爾·威爾遜神甫過來,問路路通現在去馬利勒坡納教堂會不會太晚。
“不晚,什麼時候叫我去都行!”路路通說,他高興得都快合不攏嘴了。
“那麼,我們就定在明天吧,星期一,好不好?”福格先生一邊說,一邊望著艾娥達夫人。
“好!”艾娥達夫人回答。
路路通急忙應聲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