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對黎童說的話,令她徹夜未眠。
她左思右想都沒想明白這裏麵的關係,但她明顯又不敢直接告訴百裏燁,更何況,在她的認知中,或許皇後也猜到她不會告訴百裏燁。
因為大事未定。
當天穹逐漸泛出靛青色的時候,黎童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今天是忌辰的最後一日了,同先前兩日一樣,沐浴齋戒,焚香祈福,還得在宗祠跪一天,吸那令人頭昏腦脹的檀香。
光是想想就覺得靈魂要遭受重擊。
黎童一晚沒怎麼好好睡,此番算是被百裏燁硬拽起來的,閉著眼睛任由丫鬟擺弄,最後懵懵懂懂地被扶上馬車。
入了宮,聽內侍吟誦悼詞,而後隨人流前往宗祠。
依舊是男女分立。
黎童打了個哈欠,淚眼朦朧中,仿佛看見一隊皇城衛從人群後麵溜了出去,她用力眨了眨眼,待看清之時,那隊皇城衛已經不見了蹤影。
而後沒過多久,又是一隊皇城衛補了進來。
黎童看了看四周,發現原本跪在那裏的幾個大臣不知什麼時候也不見了,咋回事兒,這幫人怎麼跟鬼似的。
這要是換別的地方還行,這裏可是宗祠,也忒嚇人了些。
黎童身在其中,並不知道此時在宗祠外麵,已然有人正在開始調兵,從最外圍的皇城衛開始,逐漸有人在悄無聲息中死去。
宗祠不在皇城內,而如今因百裏冼不在皇宮,致使皇宮之中守衛空虛,對方沒費多大的力氣便占穩了皇城,其次便是讓百裏冼和那些迂腐不堪的大臣死在宗祠內。
皇朝更迭,不過是史官筆下一行字而已。
男人看著還不及他腰高的孩童,掌心陣陣發燙,夢寐以求的願望即將達成,今日之後,他必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勢皆掌於他手,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被人踏在腳下,曾經被踐踏得粉碎的尊嚴和自我,以後也會一點一點拾回來。
“今早上與你說的話,都記住了嗎?”男人幽幽地問那孩子。
孩子眨著眼睛,閃過懼怕的光芒,愣愣地點了點頭。
“乖孩子。”
大掌撫過頭頂,那孩子縮了縮腦袋。
正在宗祠內祭拜先皇的大臣們,有些已開始昏昏欲睡,有些仍堅持著抄寫著佛經,抄一張便燒一張,嘴裏念念有詞,說著青岐這些年來的變化,說著先皇的功績,又說著新皇,一半似誇獎,一半似糾責。
黎童瞅了一眼百裏燁,見他站在外頭,神色肅穆,雙目幽深,定定地望著那塊冰涼的牌位,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之後,有人從外麵一路小跑進來,在百裏燁耳邊說了些什麼。
百裏燁微微蹙眉,以眼神找到了黎相的位置,隨後又將視線挪了開去,落在一張她不熟悉的麵孔上。
那是誰?
看官服上的紋樣,似乎是一個品級不大高的官。
之後,百裏燁的視線又一一落在其他人身上,黎童也跟著望過去,卻發現那些人的品級都不大高,隱藏在官員中,看起來絲毫不起眼。
而就是這些人,卻占據了朝堂半壁,也蠱惑了百裏燁。
今日這一步,無論如何都得走下去了。
黎童不知不覺掌心出了一片冷汗,她不知道那些人什麼時候會動手,總覺得下一秒或者再下一秒都有可能。
她緊緊抓住了袖子裏中的藥包,倘若敗了,不得不死……
不!
不會!
不會敗!
他們準備得很充分,哪裏那麼輕輕鬆鬆就敗給這群烏合之眾?
忽而,一陣風起,院子裏幹枯的樹枝搖晃了幾下,黎童嗅了嗅,似乎從風中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她下意識地警惕起來,剛想起身,就發覺自己的手軟酸軟,徑直跌了下去,而身後的丫鬟見狀想要上前來扶,隻踏出一步,整個人便也跟著倒了下去。
黎童愕然,這還沒天黑呢!
風,輕輕緩緩,所到之處,人一個接著一個地失去力氣,有人發現不對勁,試圖逃離宗祠,卻還沒跨過門檻,就被一刀割斷了脖子,黎童躺在地上,親眼看見那一道鮮紅的血液劃破半空,濺在那扇開合百年的銅環上。
她隻覺手腳除卻無力,還一陣冰涼。
那寒意,宛如毒蛇一般纏繞而上,最終糾結於心尖,死死地繞著,幾近窒息。
這就……開始殺人了?
進門那人,手裏還牽著一個孩子,黎童知道,那就是朱佩佩口中的那個孩子,果然與百裏冼有那麼幾分相似,可那孩子麵色蒼白,瞳孔顫動,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遭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