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你怎麼了?”包子關切地問。
“沒事。”我使勁眨了下眼睛,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和山上的石人像一樣,抬頭仰望太陽升起的方向。陽光撕破了黑暗,金色的光芒傾瀉而下,像極了一道光的瀑布,這是任何人造景觀都無法比擬的神聖和宏偉,難怪古人會對陽光頂禮膜拜,斯基泰人更是視黃金為固化的陽光,對其酷愛有加。
包子卻沒有看日出的心情,他歎息一聲說:“波斯,又是一天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順著石人像的眼神眺望遠方,從這裏過去,阿爾泰山山勢平緩,雖然缺乏昆侖的棱角分明,也沒有天山的奇異景觀,卻由於陽光將其鍍成了燦爛的金色,變得神聖而莊嚴。前方的兩道山脈因為尖銳而顯得突兀,其間夾著一條穀壑,山穀之中,一道蛇一樣的低矮丘陵在蜿蜒而過,穀底的平壩處還處分布著許多黑色的石塊。
“包子,這是什麼地形?”我指著那道奇怪的丘壑問。
“那是典型的冰蝕地形,出發前楊sir不是說過嗎?冰蝕地形在阿爾泰山中段非常普遍,”包子回答說:“這裏的山坡上到處都是冰磧石,U形穀套U形穀,還有很多呈梯形排列的古冰鬥。其他像羊背石、側磧、中磧和終磧到處可見。山體有多級夷平麵,一般公認為四級。海拔分別為2900~3000米,2600~2700米,1800~2000米以及1400~1600米,地貌垂直分布明顯,海拔3200米以上發育著現代冰川,2400~3200米之間分布著古冰蝕地形,1500~2400米是幹燥剝蝕作用帶,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段。”
我點了點頭,再看眼前的地形,果然如當初楊sir所說,無數古冰鬥湖交錯排列,融化的冰雪順著低矮處下流,形成U型冰河槽,冰磧物夾雜在融化的冰雪中順流而下,沿途留下的擦痕隨處可見,還形成了大量羊背石和冰磧平原。我看到的蛇狀丘陵,也是大量冰融水從河槽流出後,沿途留下的沙石堆積物。雖然眼前已經看不到冰河痕跡,但隨處可見的U形槽和羊背石還是留下了冰融水大量流經此地的證據。
我眼前一亮,又想起了石板上的話:孩子,圖木庫讓我留下口信給你:獨目巨人在阿爾泰山深處,通天之塔就在它的眼中,那裏是百川彙集之處。
爺爺為什麼說這句話是圖木庫留給我的口信,就是因為他想告訴我三千多年前阿爾泰山的場景,當時的阿爾泰山中段很可能還不是幹燥剝蝕地形,由於氣候轉暖,大量冰雪開始融化,冰融水順著U型槽往下方流去,形成一條又一條河流。這不就是百川嗎?大腦飛速旋轉,我在腦海裏對眼前的冰蝕地形進行了複原。立即,一幅三千多年前阿爾泰山中段的恢弘景象出現在我的眼前。
大流量冰融水彙聚成河,順著河槽向下遊流淌,河流無比湍急,衝破山隘和丘陵,勢如破竹,河流兩旁綠意盎然,野鹿在山間無憂無慮地奔跑嬉戲,人們將河水視為生命之源,紛紛來此祈福朝拜。他們追逐著河水,直到它的彙集之處。我的視線順著冰河槽一直向下,突然在一座凸起的山峰前停了下來。山峰下堆砌了許多冰磧物,無數U型槽在這裏彙集,分明就是謎語中那個百川彙集之所。
滄海桑田,幾千年後,河水已經了無蹤跡,當年被冰河衝刷出的地形卻完好的保存了下來,直到今天。
我的心髒開始狂跳,將視線集中在那座山上,山勢並不算高,獨立坐落在山穀深處,地處東方,正好位於石人像矚目的中心。晃眼一看,那隻是一座普通的山嶺,但我一眼就看出,山嶺的形狀非常特別。
“包子,你看那座山頭像什麼?”我指著山峰問。
“那座嗎?”包子皺著眉頭看了看,突然咦了一聲:“那座山的形狀和薩彥嶺上那個天坑很像啊!”
“沒錯,天坑,就是圖瓦人神聖的祭祀場所。”我興奮地說:“我想起來了,南西伯利亞的火鷹巢也好,薩彥嶺上的祭祀天坑也好,都和這座山頭的形狀一樣,凹陷當中有一個穹頂。一開始,我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天坑中會有一塊橢圓形凸起,現在我明白了,坑洞加上當中的凸起,不就像是一隻獨眼嗎?”
“對啊!”包子說:“這麼說,石板上所謂的獨目人,所指並不是黑石溝裏的岩畫,而是一座類似薩彥嶺祭祀天坑的山頭。”
“真是造物弄人,如果不是遠古冰蝕的作用,這裏怎麼可能出現一座酷似獨眼形狀的山峰。”我顫抖著指了指四周彙集於此的U形槽:“找到了,這裏就是百川彙集之所,隻不過石板上提到的百川,不是現在百川,而是三千多年前的百川,所以爺爺才會特意提到,那是圖木庫留給我的口信。而通天之塔的入口,就在那座酷似獨眼的山頭之中。”
聽了我的話,包子立即激動萬分,他轉身背上背包,對我說:“那我們還等什麼?”
我們相視一笑,各自收拾好行李,朝山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