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不跨出這府邸大門,隨她怎麼折騰吧。屋頂壞了再修就是,隻要不往井水裏下毒,未來皇後親自庖廚做的佳肴,嚐嚐也不虧什麼。”
躺著說話不腰疼,他既覺得不虧,沒過兩天這未來皇後親自煮的茶水就端到了嘴邊。
靈雎一本正經試圖憋著笑,卻掩不住眼角眉梢都快要飛起來的戲謔捉弄。
那兩名同樣神色詭異的侍女跟在她身後,各自捧著一個托盤尋到了在菩提樹下半躺著看書的瑤光麵前。
“……那個……白大人,這些日子在府裏住著,實在惹了不少麻煩,還老罵你攔著我溜出去玩兒……我……我也覺得不大妥當,聽下人們說你平日喜歡品茶,便想著把西域的‘米青磚’帶來給你嚐嚐。既然皇帝陛下也說了要我讓著你,所以……”
西域的特貢“米青磚”原是老青葉蒸炒殺青後再摻入米漿壓製而成,泡煮出來的茶湯顏色濃釅,且與中原茶葉不同,並不會因燙過滾水而褪淡,而是越煮越濃。既然茶色如此之深,那麼在裏麵放鹽還是灌醬都再看不出來。
瑤光擱下書卷,望一眼那剛被倒出來的黑不溜秋一杯茶湯,濃得發稠,也不知裏麵被加了多少猛料。
“公主好意,下臣愧不敢當,就先放在這兒吧,一會兒再喝。”
靈雎沒料到他會直接一口拒絕,皺著眉嘟囔道:“那怎麼行啊……你要是不在我麵前喝下,就是辜負我一番心意,難道你還怕我下毒害你不成?”
瑤光實在被纏不過,語帶輕嘲道:“下毒倒不至於,隻是聽說前些日子有幸嚐試過公主廚藝的下人們,至今鬧肚子都還起不來床。確有此事對吧?”
靈雎下了許久的決心,才在他麵前說出那麼一大通賠不是的軟話來,早就不忿得很,隻為著捉弄他喝下這杯“茶”來出氣,怎肯功虧一簣?因此把心一橫,咬咬牙道:“那……那如果我陪你一起喝呢?這你總該放心了吧?隻要你敢嚐一口,我就敢把整杯喝掉,如何?”
瑤光望著她舍命陪君子般的一臉堅決,略想了想便道:“行。那就一言為定,不許耍賴。”
說罷拿起那杯子正要往唇邊送去,卻又被靈雎攔下。
“哎等等……你們漢人最狡猾,不想喝下去的東西,通常都會用袖子掩著偷偷倒進懷裏。你得把袖子全部挽起來,我才肯信。”
“不必。”
說罷將茶杯放回托盤,伸出一指,深深探入杯中一沒到底,再取出來,笑著放入口內。如同品嚐一杯寡淡無味的白水般,絲毫不見異樣。
靈雎驚得張大了嘴,就連雲娃和阿奴都不禁嚇了一跳:“白大人……你……”
“現在我嚐過了,滋味麼……還真不錯,公主請。”
便親自執壺又倒了一杯出來,端在靈雎麵前。
靈雎望著那一盞連人影都照不出來的黑水,委屈得快要哭出來。她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加了廚房所有青鹽和茴香煮出的苦茶,嚐在瑤光嘴裏竟毫無異狀。而她卻誇下海口,要陪喝掉整整一杯。
這可怎麼辦?
阿奴忍不住替靈雎求饒道:“白大人……公主她……她……”
瑤光不為所動,照舊還是那副冷冰冰語氣。
“不許耍賴。”
“我……我改天喝行不行?隻喝一半呢?我平素並不怎麼愛喝茶……所以……”
“不行。”
靈雎被他的不依不饒惹起性子:“我就是不喝,你又能怎樣?”
“不喝就不喝吧,我也並不能把公主怎樣。隻是……汗王的女兒言而無信,剛作下的允諾轉臉就不肯作數,丟了烏孫國的臉麵不說,焉知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之故?恐怕那盟約也多半做不得準,不定哪天耍起無賴來……嘖嘖,我得去跟皇上好好念叨念叨這事,也好早做個準備。”
“不許攀扯我父汗!不就是喝杯茶麼,有什麼了不起!我這就喝給你看,你不許再胡說八道壞我父汗名聲!”
雲娃和阿奴哪兒敢真看著她把這杯能鹹死賣鹽公的“茶”喝下肚去,非得喝出病來不可。因此一左一右撲上來阻攔,拉扯間那茶水已潑灑出大半。
清讓笑得就快要從菩提樹上跌下,原打算及時出言阻止,卻還是晚了一步。那公主性子倔強,既已下定決心就再勸不住,剩下的“茶”仍舊被她仰著脖子喝了個幹淨。
靈雎喝下去的雖隻有小半杯,也被嗆得扶著樹又嘔又咳,半天直不起腰來。雲娃跑去尋清水給靈雎漱口,隻剩下阿奴一人扶著她,急得直跺腳。
清讓看她被整得這副模樣,忍不住埋怨瑤光:“師父,你這捉弄人也太過了,嚇唬嚇唬不就行了麼?你也沒真嚐過這玩意兒,就敢讓公主喝下去!要喝出個好歹來怎麼辦?!”
這話被靈雎聽到,連幹嘔都忘了,踉蹌上前拽住清讓一隻衣袖,一出口嗓音竟已咳得沙啞:“你……你說什麼?他……咳咳……他剛才……剛才並沒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