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3)

偉強是大孝子,知道老媽的態度,所以就算玩,也有分寸,逢年過節從來都顧麵場,沒陪博士後去。隻有一回情人節,春梅聞到一點不一樣的香水味。偉強很少噴香水,見外國朋友時除外。不過那個情人節,他香水噴得格外濃重。不是說所裏開會嗎?動動鼻子,春梅一下就分辨出來。有兩種味道。他重噴香水,隻不過為了掩蓋另一種味道——出軌事實罷了。

春梅當然沒點破,隻是那天,偉強竟然主動要求交公糧。春梅半推半就,一晚上來了兩次——他吃了藥,特別勇猛。結束後,還支著頭問:“舒服嗎?”春梅說舒服。

不舒服也得說舒服。男人覺得虧欠你才這樣,她還得顧大麵場。她和偉強的婚姻框架得保留,他們還是社會上的人物,女從文男做理,一對令人羨慕的夫妻。春梅告訴自己,隻能這樣了,他不撕破臉,還顧著家,她最好的應對,就是睜隻眼閉隻眼。有老人,有孩子,有名分,有生活,得了。現在升副主編,再弄點事業——她沒想到自己到這歲數還能在事業上奮起直追。

她或許也能像三妹倪偉貞那樣,寫點東西,滿足一下自我價值實現的需求。還想怎麼樣?還能怎麼樣?春梅突破不了,也不想突破。維持現狀,熬到退休就行。

吃完中午這頓,晚上還得忙,兒子從學校回來,這是他碩博連讀確定後第一次“返鄉”,雖然隻做短暫停留,春梅認為,擺一桌是有必要的。人生得意須盡歡,錦衣夜行沒必要。

進了包間,偉民、二琥兩口子已經到了。

倪偉民是偉強的大哥,廚師,過去在國營飯店工作,店子倒閉後,他出來幹了幾年,後來因身體不好,便退休在家,去年兒子倪俊結婚,他也正式辦了退休手續。用他自己的話說,任務完成了。

大嫂吳二琥自稱祖上是富戶,三反五反時被打倒,家道中落,她過去在國營食品廠營業部做營業員,改製後內退。正式退休前在商場打工。退休後,生活的主要內容是打麻將。

春梅對哥哥嫂子向來尊重,當他們是統戰對象,她和偉強的婚姻要維持,哥嫂的輿論支持也很重要。春梅進門,找服務員問了菜,才脫衣服放包,倪偉民打了招呼,出去抽煙,春梅坐下來,二琥倒上茶,妯娌倆說閑話。

“忙啊。”春梅笑著。

“閑得慌!”二琥說。她俗辣。

“養精蓄銳,再過過有的忙。”春梅含蓄地說。這可點到了二琥痛處。

“忙什麼,”她放下茶杯,忽然小聲,“我都怕她沒那功能,兩年了,一點動靜沒有。”

“總得有個程序。”

二琥歎:“小梅,以後你也做婆婆,這裏頭的難,大了去!說話做事,輕了不行重了不行,一個屋簷住著,說句不好聽的,我敢摻和嗎?老了人真虐我。”

春梅笑說將心比心,咱們不都是兒媳婦,對媽,不照樣很好。二琥歎:“現在的兒媳婦跟過去能比?”她留半句沒說,她對兒子倪俊沒信心。從小看到大,倪俊不啃老已是萬歲。二琥又埋怨:“媽也是,現成的房子……”她點到為止,不往下說。二琥每每放話給春梅,希望她轉達給老太太,可春梅從不中計。

家裏一套小房,給老三偉貞了,她是老姑娘,快四十了還未嫁。二琥和偉民懷疑,早過戶了。他們是長子長孫也別想。二琥看不上偉貞,覺得她總拿著知識分子的勁兒,因此,她更捧春梅。

“什麼時候上電視呀?”二琥總這麼問偉貞。偉貞做編劇,出來十年,編過什麼,誰也不清楚。背地裏,二琥總是嘲諷偉民:“你們家的人,全是閉著眼睛放屁!”偉民反駁:“你有能耐?沒見你賺三個兩個。”二琥恨:“兒子是你生的?老三婚不結孩不生,沒公公沒婆婆,寫婆媳劇?胡嘞嘞[2]!”偉民護三妹:“那是藝術。”二琥可不管什麼藝術,她落在煙火裏,生兒育女,摔摔打打過日子。倪俊當初要找劉紅豔——一個外地女孩,二琥死不同意,談了多少輪,後來倪俊絕食以死相逼,家長們隻能舉手投降。不過二琥希望紅豔早點生孩子,她好抱孫子,轉移注意力。可紅豔肚子一直“不爭氣”。可恨。

偉貞到了,攙著老太太——她閑,去接的媽。披個披肩,波希米亞的樣子。她現在還在學三毛,二琥看著別扭,招呼了一下,去廁所了。老太太坐大椅子上,兩手搭在扶手上,一尊佛似的。春梅給倒了茶,跟偉貞說話。這些年,老太太絕大部分時間,是跟春梅和偉強過。偉貞單身,也不能帶媽,她自己還需要人照顧,老太太跟過她,不舒服。老大那邊困難,老太太也不願意添麻煩,偶爾去住住,不是便秘就是失眠。緊趕慢趕接回來,立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