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北方已入秋。雨後更有絲絲涼意。
渤海郡東南郊區一所民辦高校孤寂在一片田野中。
高校名叫博文。
午後，一輛綠皮軍用卡車停在校門外，跳下一個軍官打開後艙，下來一群熙熙攘攘的學生。
人群中一個小夥子戴著金絲眼睛，上身一件白色襯衣，下身一條黑色褲子。下了車左右看了看，又踮著腳尖極目四望。一陣失望油然而起。
小夥子名叫楊鎮，這個學校他沒報過，是學校主動聯係的他。校方在通知書中說的很漂亮，學校選址清幽，遠離鬧市喧囂，回歸自然，緊傍古跡，體會人文自然。
現在看來果然不假，確實清幽，這壓根就是荒郊野外！目之所及皆是綠油油的苞米地。校門外的黑色柏油馬路是新鋪的，踩上去粘粘的，似乎隻要一用力就能踩出一個坑來。旁邊柴火燒著一口豆腐鍋，裏麵煮著瀝青。
一陣清風吹來，楊鎮深吸一口氣，一股若有若無的油漆味滌入鼻腔。
多日後楊鎮才在學校正東千米外，尋找到校方廣告中的“人文古跡”。那是一片占地比學校更大的墳場。好在不是亂葬崗。
校方倒真沒騙人，這片墳場不知多少年了，僅能看到的鼓起的土包便有不下兩千。墳場內綠樹成蔭環境清雅。
還有許多修建到奢華的墳塚，甚至楊鎮看見過一個宮殿樣式的。許多不知多少年的已經倒掉的墓碑攜刻著各種字樣，楷書隸書行書甚至連小篆都有。
楊鎮所在的宿舍是B座450寢。他是漢語言專業第一個報道的男生，十幾個備用寢室裏他挑了一個角落。
出了寢室門右拐是樓道盡頭，有一個麵向學校後院的窗戶。據說後院是二期工程要開發的，現在還沒動工。楊鎮時常站在窗戶下向後張望。
很容易便能看見寢室樓後三十多米長的一個碩大鼓包，像是墳塋。但看大小絕非一般人物的墳墓。
終於有一日楊鎮實在忍不住好奇，和寢室老大一起繞道宿舍樓後，看了看那座墳塋。隻見鼓包正麵，沒有墓碑什麼的，卻有一個大大的木門，門框上方寫著五個大字“農業學大寨”紅色的顏料已經脫落大半，但正頂的五角星依舊棱角分明。
大寨是農業基地。
楊鎮和老大麵麵相覷，原來不是墳包啊！
就在這時鼓包大門上一個小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佝僂的老頭顫巍巍走了出來，抬頭衝楊鎮二人咧嘴一笑。
二人一陣窒息，隻覺得老頭臉上稀鬆的皮肉用一種詭異的方法湊在一起。一雙眼睛，貓一般詭異。老頭笑笑，又縮回去關了木門。鼓包是個地窖，裏麵沒有電燈，黝黑黝黑。散發著一陣木頭腐爛的氣息。
老大額頭冷汗滾滾，拉著楊鎮一路狂奔，風一般回了寢室。從此“農業學大寨”在漢語言刮起一陣狂風。每天軍訓完，總有成三成兩的人結伴去觀看。
若有幸見著那個滿麵皺紋咧嘴而笑的老頭，無一不嚇的跑回來。
唯一敢和老頭對話的，隻有楊鎮和同寢老八。老八名叫崔廣學本來應該排行第七的，但他來的遲，來時寢室已經排行完畢。他隻好屈尊第八。
還記得當初寢室七人趁老八不在時討論他，楊鎮漫不經心說過：“醜的沒人樣了。”其實這個評論有些偏激了，老八還是不醜的，最起碼比楊鎮要帥。而且身材美的冒泡。不是健美，是嬌美。
老八信佛所以不怕邪異，楊鎮不信神鬼所以百無禁忌。兩人時常結伴去東麵墳場散步，那裏環境清幽。很適合學文的酸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