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決戰在即2(2 / 3)

“果然!”十五眸色漸深。

“你懷疑我綠意姑姑?”蓮初震驚地看著十五。

“全城戒備,城門關閉,就是角珠都沒有出行的自由。綠意不過是紫藤宮伺候親王的侍女,她何來權力讓人開啟城門放你出來奪取靈源?”十五頓了頓,“蓮初,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沐色與角麗姬的恩怨。”

沐色,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忠心過角麗姬。

蓮初年歲雖小,這些事情,他還是明白。

而且,剛才看到蔓蛇花的時候,他心裏怕也揣測到了三分,否則,不會這般神色凝重地立在原處,蹙眉深思。

這孩子,果然繼承了蓮絳的敏銳。

許久,蓮初收起鐮刀,招呼來了火鳳,“跟我入城吧。”

十五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可很快,看到蓮初將一個破布袋子扔到她麵前時,她懊惱地揉了揉眉心,“你打算將我裝在袋子裏入城?”

蓮初挑眉,“不然呢?”

想到蓮初向來獨來獨往,隨身之物除了那個裝滿各種食物的布袋,還真沒有其他東西可以將十五帶入城了。

當然,也沒人敢去檢查蓮初的布袋。

昔日宛如墳墓的皇宮,此時卻是橘色燈籠綿延一片,遠遠看去,如再次被鍍上了一層金色,顯得格外的奢華。

已是深夜,可宮殿的笙歌絲竹卻依然熱鬧如白日,響徹整個皇宮。

殿外的侍女手舉托盤立在兩側,突聽得那歡聲笑語中傳來擊掌聲,便垂首推門而入。

殿內青銅鼎內燃著熏香,濃烈的酒氣混著各種香氣,道不盡的奢靡。

白色的狐皮大床上,角麗姬僅著一件薄衫,長發淩亂,目光迷離地側身而躺。她一手托腮,一手舉著酒杯,正與一男子接耳相談。

床前幾個麵容俊秀衣衫不整的男子,接過侍女手中的酒,跪在床前,獻媚地替她滿上。

角麗姬仰頭一口吞下,然後閉上眼睛。旁邊說話的男子輕伏過去。

春色正濃,殿外卻傳來戰戰兢兢的通報,“女王陛下,公主殿下已候在門口多時了。”

“母親……”

角珠的聲音焦急傳來。

紗幔中的女子杏眼一抬,眼中掠過幾絲厭惡,將旁邊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怒聲道:“統統滾出去。”

方才賣力伺候的幾個男子一驚。公主殿下這些天來鬧事並非一兩次,但是女王都是置之不理,一時間他們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見幾個男子還愣在原處,角麗姬伸手掐住靠得最近的男子,隻聽得哢嚓一聲,那男子的頭顱竟然滾落在地上,鮮血四濺。

其餘幾個男子嚇得魂飛魄散,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剛跨出去,那門,轟的一聲關上。

兩城一戰後,角麗姬性情大變,竟然連續多日沉迷男色,根本不上早朝。朝野一片議論。如今本就連連吃敗,角珠急得跳腳,可角麗姬根本不見她。

雖幾個男寵被趕了出來,可角麗姬仍然不召見她,角珠在雪中立了許久,最後頹然離開。

殿外安靜,角麗姬這才頹然地坐起來。她舉起酒杯仰頭就喝,最後起身,將酒杯全都砸在地上。

一縷絹紗披在身上,她赤腳走向角落的架子,順手一推,那架子哢嚓自動分開,露出一個囚室。

囚室裏,一個栗色卷發男子雙手被吊在牆上,紫色的衣衫血跡斑駁,袒露出的胸膛,竟然無一處完好,肩頭硬是被人用刀挖得白骨盡顯。

囚室中間有一張桌子,上麵放著各種刀具,角麗姬走過去,順手操起一把小刀,在手中比畫一番,然後走到卷發男子身前,踮起腳,從他肩頭又挖下一塊嫩肉。

鮮血順著傷口流下,很快沒入紫色的衣衫裏。看著手裏的那小塊肉,角麗姬臉上露出瘋狂的笑,最後竟將那肉放入嘴裏細嚼。

“這些天不管我吃什麼,都形同嚼蠟,還是你的肉,吃起來有滋味。”她一邊嚼一邊笑,容貌也跟著扭曲,最後竟然呈現出了另外一張臉。

那張臉,不是別人,正是紫藤宮綠意。

牆上的男子聞聲,隻是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冷笑。

好似眼前女子挖的不是他,吃的也不是他的肉。

“你笑什麼?”綠意大怒。

“我笑我能解脫。”他說了幾日來,唯一的一句話。

“解脫?”綠意一怔,突然反應過來,將手裏的刀扔在地上,轉身抓起一個瓶子,將裏麵的藥粉撒在男子傷口上,“想解脫,沒門!你以為我真的會完全將你吞噬?不會!我要你陪我一起,不生不滅。我是因為你才這樣子的,你怎麼能一個人解脫?不可能!”她瘋狂地大喊。

那一年,她羨慕著他的永生,最後以三生輪回為代價詛咒胭脂濃,最終成為魅。

可曆經多年的煉化,她成了人形,卻隻有痛感。她再也嚐不出酒的味道,甚至聞不到花的芳香,更感受不到陽光照在身體上那種溫暖。

除去那痛感,她和傀儡僵屍有什麼區別?

此刻,她終於明白,世間萬物皆有代價。不生不滅,才是世間最殘酷的懲罰。

瓶子裏藥粉用盡,她笑,“放心,我會以其他方式將你留在我身邊。”

牆上的沐色神色依然平靜,眼眸未抬,根本不看她一眼。

這些天,不管她怎麼折磨,他就是不發一言,不看她一眼。哪怕是她喝他血、吃他肉,他都不予理會,隻是偶爾,他會抬眸,看向南邊,嘴角洋溢著滿足的笑意。

那個地方,正是兩城,北冥聖都最後的屏障,如今,已經被十五破了。

這天下,已經有一半在十五手上了,不,應該是有九分在她手上了。

“嗬嗬嗬……你如此篤定天下已歸於衛十五,是不是角麗姬這個大禍害已經讓我替她除掉了?而我又根本不會威脅到十五,或者,覺得我不是她對手?”

所以,他才會笑得那樣滿足?為迎接十五回歸他做足了準備,而最大的禍害角麗姬,陰差陽錯地被綠意除掉,他的確沒有任何憂心的了。

見他仍不回答,綠意苦笑,“前世,我因你唯唯諾諾,無數次敗於她手下。如今,倒不如來一次真正的較量。反正……我們都是無法解脫的人。”

北冥城門的操作台,有一扇窗戶,阿初的火鳳出現時,那窄小的窗戶則會自動打開。

大雪剛停,夜空一輪明月高照,將整個北冥照得一片慘白,剛到山腳,十五感到蓮初的手放在自己後背上,示意她不要出聲。

十五配合地屏息,便聽到一女子的聲音,“小公子,綠意姑姑特讓奴婢在此恭候,迎您去太和殿。”

蓮初懶懶掃了一眼那侍女,打了一個嗬欠,“告訴她,我困得狠,有事兒明兒再說。”

“綠意姑姑說,這是大公子的意思。”

“大公子和綠意姑姑在一起?”蓮初盯著那侍女。

“綠意姑姑奉命伺候大公子,自然是在他身邊。”那侍女微笑答道。

蓮初眯眼看了看四周,伸了個懶腰,縱身從火鳳身上躍下,跳到侍女的馬車上,“火鳳受了傷,還不如這麒麟馬車快。”火鳳得令,展開翅膀自行飛快遠去。

看著十五被火鳳帶走,阿初悄然吐了一口氣,任由侍女扶著自己進了馬車。

手心裏,還有十五隔著麻袋寫下的兩個字:小心。

趕車的侍女說話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表情,眼瞳在月色下泛著淡淡的藍色。那是被蠱惑的標誌。看樣子,那十五說的沒錯,沐色爹爹出事了。

皇宮依然一片死寂,猶如一座古老的墳墓,到處都點著熏香,可依然掩蓋不住那腐爛的味道。

侍女將阿初帶到了太和殿門口,便悄然退了下去,四周安靜得出奇,也正是因為這樣,阿初才能聽到草叢中那窸窸窣窣的聲音。

推開太和殿的大門,裏麵僅放了幾盞夜明珠掛燈,以往放在中間的香爐此時也換了位置,安放在了入口,隻是裏麵的香料卻比以往增加了許多。

入宮,皇宮各處都用了地龍,可太和殿依然寒冷,越往裏麵走,越感覺像進入了冰窖。

阿初繞過屏風,看到一個女子,穿著淺色的單薄的衣衫,坐在雕花桌子前,擺弄著香爐。

女子抬起頭,露出溫婉的笑容,“小公子回來啦?”

“綠意姑姑,爹爹呢?”阿初四下看了看。

綠意俯身拉住阿初的手,露出難過的表情,“大公子傷得太重,傷口還在惡化,就快……”

“就快怎麼了?”

“若沒有靈源,他就要灰飛煙滅了。”綠意哽咽,淚水跟著滾落。

“我已經拿到了。”阿初看著她的眼淚,淡淡地說道。

“是嗎?”綠意抬起頭,將眼淚擦幹,美目盯著阿初的臉,“小公子也受了傷,想必和那辟邪有一番惡鬥吧。”

“是的,火鳳受了重傷,我差點被它吞了。”

“那……”

阿初甩開綠意的手,憤然不甘道,“然後衛十五出現,她傷了辟邪將我救了下來,我趁此殺掉辟邪逃了回來。”

綠意瞪大了眼睛,很快露出了然的笑,“難怪我聞到小公子身上有生人的味道呢。”

阿初目光倏的一寒,這綠意,比他想得還敏銳。

幸好他說了實話,看樣子,她早就懷疑了。更慶幸的是,她聞得出生人的味道,如果十五跟著進宮,必然會被她發現。

“哼!”阿初咬牙,“隻怪我現在能力有限,不能將那傷我爹爹的女人殺了。遲早有一天,我會將她碎屍萬段。”

“小公子不要氣惱,遲早我們會報仇的。”綠意起身,將一個碗遞了過來,“小公子你累了,這是你最愛的碧露。”

杯子在黑暗中泛著淡淡的紅光。

蓮初體質陰寒,若非凝血珠,早活不到今日,但是仍需每月服用一碗人血。當年沐色為哄年幼的他服下,便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碧露。

回來的路上,十五曾千叮萬囑,讓阿初不要吃經綠意手的東西。此人在大洲南疆出生,擅長使用千奇百怪的蠱毒。

“怎麼了小公子?”綠意目光審視地盯著蓮初。

“我爹爹人在哪裏?”蓮初看著手裏的碗,冷聲問道。

“寒冰室。”綠意含笑,“但是小公子要喝完,綠意才能帶您去。”

“切!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需要你用這樣的方式哄我喝藥啊!”蓮初睨了她一眼,仰頭將碗裏的碧露喝完。

綠意滿意地接過碗,誇獎道:“小公子真是長大了。”說著又將蓮初的手牽起來。

一道淡淡的藍色細紋從他手指間蔓延開來,若非仔細看,根本難以發現。

地窖裏,因為過於寒冷,牆上已經結了冰,而且東西相向的牆上所掛著的兩個人,身上也覆了一層白霜。

石門推開,發出哢嚓的沉重聲,一個俏麗的身影走了進來,停在西牆前,“沐色,你看誰回來了?”

牆上已經被折磨得如一張皮的男子,抬起紫色的眼瞳,看著綠意後麵站著的一個小小的身影,“阿初……阿初,阿初你怎麼在這裏?”

但是,任由他怎麼喚,那漂亮的小男孩兒一動不動地站在暗處,毫無反應。

“嘻嘻。”綠意掩嘴輕笑起來,“他不記得你了,是不是,阿初?”

話音一落,一直閉著眼睛的男孩兒突然睜開了眼眸,昔日漆黑的眼瞳,如今泛著詭異的藍色。

牆上的沐色倒抽一口涼氣,盯著綠意,“你對他下了控魂蠱!”

綠意眼底露出詫異之色,“沐色果然是沐色,什麼都騙不住你。可是,這又如何?你如今都是泥菩薩過江,哪裏有能力幫他解蠱呢?”

“他不過是孩子!我們的恩怨,為何要牽扯到他?”

“住口!”

綠意嘶吼一聲,那殷桃雙唇頓時猙獰撕裂如銅盆大小,上下顎布滿了尖銳的牙齒,如巨蟒之口,“三年來我對蓮初哪裏不好,你視他如親子,我哪裏不是!結果,不過那女人的三言兩語,他竟然背叛了我!”

沐色蹙眉。

綠意渾身顫抖,發出痛苦的聲音,然後抱著頭蹲在地上。

許久,她才緩過氣息來,已經恢複了正常的樣子,狠狠道:“他回來時,身上有衛十五的味道,但是那味道,如此清晰,很明顯,他才和她分開!”

她頓了頓,咬牙切齒道:“那女人,可能入城了。”

“她入城做什麼?單槍匹馬地奪城,那不是她的風格。如今正是年關,出兵攻城絕對不是她的個性。”

“救你!”

綠意從懷裏掏出鏡子,仔細地檢查自己的臉,回答道。

“嗬嗬嗬……”牆上的沐色仰頭大笑,“她若要來救我,就不會在兩城將我傷至這個地步了。”

“不信?”綠意整理好自己方才發狂淩亂的頭發,嫵媚笑道:“那不如我們試試看。”說著,帶著蓮初就走了出去。

石門重重關上,沐色突然掙紮開來,試圖掙脫困住自己的鉤子,然而周身傷口撕裂開來,鮮血滴落將整個地麵染得深紅。

九州大片土地已經是你的,聖都遲早會被攻破,你為何要此時來?真是救我?我哪裏要你救!

“唔!”十五艱難地從麻袋裏爬出來時,天已經亮了。

那該死的小鬼,將麻袋係得嚴實不說,臨走時,還故意點了她的穴道。

她靠在滿是積雪的牆角,發現火鳳此時竟然變成一隻貓頭鷹大小的鳥趴在她身邊,而它的翅膀依然無力地垂在身側,上麵還有斑斑血跡。

這就是……她兒子的寵物?!

十五撕下袖子,將火鳳的翅膀包好,然後放在懷裏,正要起身,一群小孩兒嬉笑著跑了過來,然後停在她麵前。

還沒等十五反應過來,其中一個小男孩兒從懷裏掏出一個糖果放在十五麵前,“要年關了,乞丐不過年嗎?”

看了看掛在身上的麻袋,十五哭笑不得,對著那孩子無奈地笑了笑。

“要過年,但過年,也得要親人團聚。”

小男孩兒眨了眨眼睛,嘟著嘴問:“乞丐也有親人嗎?”

“有。”

其他孩子聽了,都好奇地看著十五。這群孩子穿著厚厚的棉衣,著裝看來應該是聖都的普通百姓家庭,否則,也不會這麼大早讓幾個孩子自己出來玩。

興許是快到年關,孩子們都拿了壓歲錢,手裏捧著各種剛買的小玩意。

想到此處,十五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微苦,記得三年前蓮絳長途跋涉一路相隨,隻為了給年幼的阿初送上那壓歲錢和長命鎖。

頭頂細雪突然紛飛,十五心緒難平,突然聽到街頭一陣騷動,十五起身,那幾個孩子已經跑了過去。

“燒死那個妖孽,燒死他!”

“禍水!”

“妖魔!”

人群裏發出辱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