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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北荒
第一章萬獸嘯
惡荒獸山。
是夜，雲氣低垂。
放佛是這些高逾千仞的山脈，往日裏高高在上，這一刻，也被這幕凝重的烏雲低壓在山頭。遠遠而望，給人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蒼穹深處，風雲激蕩滾滾，一片肅殺氣！
倏地，天邊一震。
一記狂雷，劈開長空。這束璀璨熾烈的電光，在風馳雲卷間，已化作一條千丈神龍，張牙舞爪，睥睨世間，翱翔於天際之上。
如龍嘯於九天，雷聲還未落定，一片驚天動地的音響，又傳蕩過來。巨響處，一片可怖的青色陰影，從幽邃峽穀裏冉冉升起，融入雲霄。不幾，青影裏更聽一聲尖促長鳴，似分金斷玉，聲徹百裏。
惶惶神雷，從天劈落，一掃下方黑暗。那是成千上萬頭凶獸，從穀口湧出，氣勢如山如海，飛奔疾馳在坦蕩荒野上。
電，在嘶！
獸，在吼！
妖獸密密麻麻，小到三尺、大至三十丈高低不一，或含齒戴角，或人麵蛇身，模樣千奇百怪，與平常所見斷然不同。此時不知群妖被什麼吸引嘯聚奔騰，黑壓壓的，竟一眼而不見盡頭。萬妖鐵蹄踐踏，或巨翅鼓起風塵，頓時飛沙走石，形成這道壯觀的青色影子。
伴隨萬獸奔湧，重巒深壑重新登上舞台，橫亙於這片滿目蒼涼的草野上。同時塵頭漫開，直到一道孤伸出二三丈的危崖將之擋了一陣，塵頭又從崖側升上，細細點點，落在崖邊荒草上。
這幕光景，也是映入崖邊老翁眼裏。
懸崖上，荒草前。那老翁半蹲著，須眉皆白，蒼顏清古，額間皺紋橫刻，身著一件暗紅色的袈裟，破破舊舊的，作佛家僧人打扮，此刻被獸潮所震，俯看著崖下。
迎麵塵土迅速升上，當中凶蠻戾氣益發洶湧，衝至眼前，直欲嗜人心智。
狂風下，老僧長眉飛舞著，他勤修三藏，身心不動如山，還可將妖氛衝擊等閑而視，若是被凡人碰到，隻怕心神立奪，從此淪為行屍走肉。
隻見老僧麵色平和，誦了一聲佛號後，徐徐吐出一十六字：
“北荒鑰鎖，人間門戶。惡荒獸山，妖人歧途。”
這句在人間界傳了幾千年的老話，早被這一路見聞駁倒。
這老僧，乃是摩尼寺“圓”字輩分的高僧，法號圓照。話音才落，圓照忽的麵色轉肅，也不見他如何作勢，枯瘦的身體倏忽拔地飛起，不見蹤跡。
再現身時，已在峰右側山崗的喬鬆上。
漫天電光蛇舞，圓照當下撥開鬆針，往山崖方向看去。
那道怪峰，如兩指並立千仞，上麵分布著千百個孔穴。崖下一帶地勢內平而外陡，此時正在春夏相交，崖下鬆柏花草長勢蔥蘢，疾風過處，掀起陣陣林濤，間中幾聲鳥呼猿啼。
近坡處，草木猛然往旁邊翻開，一隻白身黑尾的野獸疾衝躥出，臉似狸貓，不過身體卻比牛犢要大上好些。
初見此獸，圓照“咦”的一聲。
這種凶獸，他在二度進入這片山脈時見過，名為“駁”【見注一】，性極貪婪，年幼就能捕食豺狼。崖下這頭妖駁正在壯年，幾乎無法想象究竟是何等的妖物，竟會使這樣一隻在普通野獸中幾無天敵的妖獸喪失反抗之力，隻能負傷逃命，圓照這才訝然出聲。
不久，妖駁後方“砰”的一聲悶響，那一望不見盡頭的黑暗裏，“窸窸窣窣”之聲紛起，草木碎屑亂飛中探出七八條觸手，快似疾風，縛住駁後縮回崖下去了。
血跡盡頭，是一麵三人高的洞窟。千百條樹根從幽深洞口蔓延出來，圍在十二顆半青半黃的果實下，盤旋舒展著。其中七顆果子，上麵更有斑斑血紅。
那，赫然是鮮血！
而那神秘樹妖外麵一團黑氣，數十條樹根在外揮舞動作，霎時間就將妖駁屍體撕成碎塊，喂到其他五顆張開裂口的巨果中。那果實吃完血肉，繼而黃芒亮起，體型也是比剛才又大上一圈。
看來這樹妖紮根岩縫中，以這些帶毒的根係為觸手，專門獵食打此路過的生物，充當這些果實的“養分”。
一十二顆果實其大已如栲栳，若要成熟，不知還得殘害多少生命，圓照頓起除害之意，勃怒道：“哼，不想這瀝血柏【見注二】還未絕種！”他知此樹毒性凶猛，旋即閉住氣門，眼光觀處，又落在眼前這山峰上。
這座往日看去發現不了什麼特別的山峰，一粒碎石，奔奔跳跳，就這樣由山頭往山腳跌將下來，這一幕，也放佛和大山麵貌一樣平常不奇。